文丨徐 可

中国散文自古就有叙事、抒情、状物、思辨等传统。叙事散文、抒情散文、说理散文是古代散文的三大支脉。古代散文以“重情”见长，但以议论为主的说理散文(政论散文)也是古典散文中的重要一脉。《论语》的言近旨远、词约义丰，《老子》的以韵为主、韵散结合，《庄子》丰富的寓言和奇崛的想象，《荀子》的文质兼美和博大精深，都是古代说理散文的经典之作。然而在当下的散文创作中，说理散文(或者说议论文)严重萎缩，我们很少能读到优秀的说理散文。其所以如此，我想主要缘于作者思想的匮乏。

刘晓平的散文集《一路风景》当然不是纯粹的说理散文，但是其中议论的成分很多，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也正是这些议论文字。看得出刘晓平是一个愿意思考也善于思考的人。

刘晓平思考的范围涉猎很广，包罗万象。无论什么都能引起他的思索，并且每有独特感受。他用文字的方式把这些感受记录下来。对此，刘晓平是有一种文化自觉的。他在《〈一路风景〉后记》中坦承：“我也尽量使作品极具哲学意蕴和思辨色彩。”

他咀嚼人生。刘晓平思考得最多的是人生。人生的意义，人生的价值，人生的意味。人生是一部大书，穷极一生也读不完、读不透、读不懂。刘晓平偏要读，而且读出了别样的况味。在这本书中，至少有两辑是关于人生的思考，一是“一路风景写满人生思考”，一是“一路风景写满人生哲理”。他在《人生是一部书》中写道：“读你是那么容易的事，但读懂你却是那么难!”“人生是一部大书，一己的人生只是一页故事，而博大精深、涵盖万千的你，走在人生之中又超越人生之外。”“苦难成就美丽的人生。要学会认识苦难，别被它表面的冷酷所吓倒，把它一层层打开来看，这是最有诱惑的最有意义的人生工程。”由街头摆设残局设阱害人的行为，他想到做人的道理：“我不相信人生也有什么棋局棋道，更不懂人生这盘棋该有些什么章法。我信奉的是做一个不虚伪的人，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做一个最根本的人。”其他诸如《贬谪人生》《人生败笔》《苦乐年华》《人生絮语》《没有缺陷的人生不是人生》《人生的舞台上》《人生本是一个过程》等等，通过各种事情，从不同角度对人生的意义进行了全方位的思考，确实发人深思，给人启迪。

他思考历史。古人云：“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旧唐书·魏徵传》)历史是一面镜子，我们应该经常照一照，从中寻找兴衰之道。从书中可以看出，刘晓平去过很多地方。每去一地，他既不是走马观花到此一游，也没有沉迷山水无法自拔，他总是在思考，总是能从奇山佳水中有所启发。《走过了秦淮河》，他对秦淮河的灯红酒绿、歌舟画舫没有深刻印象，心里反复思考的却是国家兴亡。在永州，他怀念柳宗元那孤独的背影。(《永州怀古》)在太湖，他思考着太湖水滋润过的历史和人物。(《吴越千秋在太湖》)

他关注现实。我们身处现实生活中，“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但我们的生活中也有这样那样的困难和问题。究竟应该怎样看待这些问题和困难?刘晓平在深深地思索。作为扶贫工作组组长，刘晓平关注得最多的还是精准扶贫问题。在驻村期间所接触到的人和事，时时触及到他灵魂深处的痛。他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我们的时代，在一日千里地变化着，可我们的农村，却还是一张犁、一把锄头地耕作着，这是我们社会对农业的重视不够，还是我们的社会缺少一种带动农业飞跃发展的动力?”通过半年多的调查和了解，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单纯靠扶是扶不起来的，我们应该有一套适应农村发展的好政策，让广大农民依靠好政策自觉走上一条自强自立的致富之路。我们应该多加强对农民的教育，让他们的思想觉悟起来，早日走出那种自给自足的农家思想意识;让他们多掌握科学种田的知识，让他们把眼光看远一点，不要想着打工能挣几个钱，而应想着怎样建好自己的家及家乡，要把他们组织起来，树立一种从根本上改变自己贫穷落后面貌的思想。”这样的思考就不是漫无边际、空洞无物的空想，而是紧紧结合当下现实。他把思考的结果应用于扶贫工作的实践中，确定了自己的扶贫方法。我们不能否定全国千千万万扶贫干部的辛勤工作，也不能否定扶贫题材作品的成就和价值，但是就我有限的阅读范围，在我所读过的扶贫作品中，这样的认识还不多见。

应该说明的是，刘晓平并不是干巴巴地讲大道理，他的议论都是从所见所闻中自然生发的，是作家深入思考的结晶。所以，他常常能发人所未发，见人所未见。刘勰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文心雕龙·神思》)刘晓平的散文中，有大量是游记散文，他没有把它们写成景点介绍，而总是从中有所思、有所悟、有所得。

当然，这本书也有一些不足。一是编排上有重叠之处。像“一路风景写满人生思考”“一路风景写满人生哲理”完全可以归为一类;“一路风景原是遥远的故土”“一路风景亦是游子故乡”“一路风景写满游子乡愁”也是这样。其他各辑也有类似问题。二是442页“后记”中，“文中原来所选的部分文章”,“文中定有许多不足之处”，均应为“书中”。瑕不掩瑜，《一路风景》确实是一本好书。祝贺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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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