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动地惊日月 荡气回肠忆初心

——大型交响乐合唱《通道转兵组歌》观感

周飞跃

大雁南归、枫丹橘黄时节，在浏阳河与湘江交汇处的长沙音乐厅，一场重温历史、缅怀先辈、大气磅礴、雅俗共赏的交响音乐盛宴——《通道转兵组歌》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大型交响合唱音乐会于此隆重首演，10个乐章，16次雷鸣般的掌声，牵人情肠，动人心魄，堪称一部感天动地惊日月的英雄赞歌，一次荡气回肠忆初心的灵魂洗礼。何以给受众如此强烈的震撼，给笔者如此无限的感慨？

 （一）在历史陈迹里翻出时代新意

对于红军长征的胜利，确定毛主席在中央领导地位的遵义会议，其重大的历史意义已有定论。然82年前红军在通道的关键抉择，也可以推出一个毋容置疑的结论：“没有起死回生的通道转兵和通道会议，就没有扭转乾坤的遵义会议，就没有红军长征的伟大胜利”。

湘江血战后，8万多工农红军只剩下3万余人。这支惨遭重创、九死一生的队伍，乃中国革命的火种、劳苦大众的希望。是按照共产国际和“左”倾路线领导人的意图前往湘西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还是向敌人势力相对薄弱的贵州进发？通过坚决而巧妙的斗争，于“山穷水尽”之际，显现出“柳暗花明”的生机——最高领导集团最终采纳了毛主席向贵州进发的正确意见，使红军摆脱了灭顶之灾，走上了正确“通道”。

著名词作家金沙先生曾在张家界工作生活和创作了十几个春秋，对相邻地区怀化的山水人文、历史掌故，早已如数家珍。对红军通道转兵这段历史，已然熟记于心。但了解不等于理解，熟悉不等于熟知。接到湖南交响乐团的创作任务后，他迅速与著名作曲家孟勇先生一道，行程千余公里，深入湖南、广西、贵州等边缘地带的通道和湘江战役发生地采风，满怀敬仰地在老山界下寻找红军的足迹，在黄桑坪边聆听英雄的故事，在罗蒙山麓探访老者，在红军皮箩前抚摸追思，在侗寨鼓楼坪伫立叩问，在恭城书院陈列室默想，在播阳河边踟躇徘徊……一个月之内，他观看了多部电影、电视剧、电视专题片，查阅了数百万字的资料。然后，尝试着用文学的语言、用生动的故事，形象地给人们一个个庄严的历史性回答：红军为什么要长征？为什么要选择毛泽东？中国共产党人为什么应当永远牢记宗旨？永远不忘初心？

作曲家孟勇说，走访采风是为了创作，但更重要的是，创作者必须以敬仰、敬佩、敬爱之心，深切缅怀革命先辈，重新学习中国革命的历史，用音乐讲述故事，用音乐表达情怀。创作接地气要深入下去，音乐上的民族性也要深入下去，然后再跳出来，有了深度才有高度。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大会上讲话指出的那样，“同人民风雨同舟、血脉相通、生死与共，是中国共产党和红军取得长征胜利的根本保证，也是我们战胜一切困难和风险的根本保证。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发展壮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所以能够不断前进，正是因为依靠了人民。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得到人民拥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所以能够得到人民支持，也正是因为造福了人民。”“一个不记得来路的民族，是没有出路的民族。心中有信仰，脚下有力量”。

 （二）在语境选择上追求精准生动

“语”与“境”结合组成一个新词叫“语境”。著名歌词评论家吴广川先生说，语当然是指语言文字，而和境结合在一起则是指文字中所蕴涵的思想境界、意趣、韵味和神采等。歌词的语境，通俗性、精炼性、准确性、形象性、生动性，是其普遍法则。它既有口语化的生活语言特征，又具有文学化的书面语言特点，正如乔老爷所说的那样，“必须寓深刻于浅显，寓隐约于明朗，寓曲折于直白，寓文于野，寓雅于俗”。

研读《通道转兵组歌》10首歌曲的文本，在整体把握宏大的叙事结构与细腻的描述手法关系上、在巧妙处理从实尊重历史与艺术再现历史的关系上、在正确处理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的关系上，都有突出的表现，都可资仔细琢磨与学习。在歌词语境特色上则有两大特点：

其一，实现了与经典之作《长征组歌》歌词语言风格的对接。观看过《长征组歌》的人都记得其中一些歌词句子，如“雪皑皑，野茫茫，高原寒，炊断粮。红军都是钢铁汉，千锤百炼不怕难。雪山低头迎远客，草毯泥毡扎营盘。风雨侵衣骨更硬，野菜充饥志越坚。官兵一致同甘苦，革命理想高于天。”（《过雪山草地》）“全军想念毛主席，迷雾途中盼太阳”。（《突破封锁线》）以及 “战士双脚走天下，四渡赤水出奇兵。调虎离山袭金沙，毛主席用兵真如神

”（《四渡赤水出奇兵》）等等。这些经典词句，早以深入人心，载入史册。

金沙先生在创作《通道转兵组歌》时，就反复地思考语言风格问题。最终，采用了古体诗词与民歌体的歌词语言进行创作，获得成功。这些闪耀着传统艺术光芒与张扬着民间语言鲜活气息的句子，一般都为七言，少数为三言，它规整、简短，富于建筑美感，又便于记忆，容易上口，正好实现了与《长征组歌》歌词风格的对接。试看几句：“秋草黄，秋风冷，告别苏区上征程。”（《初上征程》），“以物像写心像”,“一切景语皆情语”，突出了湘江之战“左”倾路线给红军带来的巨大惨痛；“一抔热土一抔魂，一寸山河一寸血”（《祭英烈》），对仗工整，字字千钧，突出了红军战士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与革命胜利来之不易的深深感慨。此外，诗词楹联对仗修辞手法的广泛运用，让作品更具民族性语境特色。如“铁骨铮铮驱寒风，饥肠辘辘饮清泉”，“五岭脱帽三鞠躬，千里潇湘两行泪”等等，前者是对民族优秀儿女的由衷敬仰，后者是对民族先烈的深切悼念。词家在准确表达的前提下，潇洒地使用通俗易懂的文字，通而不俗地完美表现了重大的主题。

其二，组歌10首作品的“关键词”、“点睛之笔”或者说“词眼”定位精准、精到、精彩。文艺作品有寓教于乐的社会功能。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式重要讲话中强调，“歌唱祖国、礼赞英雄从来都是文艺创作的永恒主题，也是最动人的篇章”，“一切表现形式都是表达一定思想和价值观念的载体。离开了一定思想和价值观念，再丰富多样的表现形式也是苍白无力的”。简短精巧的歌曲作品，容不得作者长篇大论，歌词中有一两句容易被人记忆、被人传播的词句，是必须的，但也是不易的。而在组歌中，每首都有精准、精到、精彩的“词眼”，如：“征途茫茫盼日出，红军盼望毛泽东”（《初上征程》）；“待到革命胜利时，举起杯，敬英烈”（《祭英烈》）；“通道会议指方向，通道转兵转乾坤”（《通道会议指方向》）；

“晚霞似火报敌情，新月如弓传军令”（《万万火急》）；“送你一担小皮箩，想起皮箩就看见我的哥。收下这担小皮箩，看见皮箩就想起我的哥”（《一担皮箩》）；“一条通道通远方，毛主席指引胜利的征程”（《一条通道通远方》），等等。尤其是“通道转兵转乾坤”和“一条通道通远方”两句，里面两个“转”字、两个“通”字，当是神来之笔，完全可以作为组歌的主标题。窃以为，能做到这一点，语言功底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词家必须“胸中有大义、心里有人民、肩头有责任、笔下有乾坤”。

（三）在多度创作中实现日臻化境

精准的歌词与精妙的音乐配成佳偶，于是诞生爱的结晶——歌曲。作为更为复杂的音乐产品——交响组歌，则要求每一首作品的每一道生产环节都必须精细雕琢、精美契合。

上个世纪60年代创作《长征组歌》时，周总理给创作人员提出“革命的、民族的和大众的”要求。长征本身是一个革命的题材，以革命的思想来写革命的人，应让这种革命精神流传下去；用民族的语言来诠释音乐形象，让群众听起来亲切，容易接受。这既是民族化的要求，也是大众化的实质。创作的实践证明，总理的这个指示是十分正确的。

在创作《通道转兵组歌》时，金沙、孟勇两位老师对自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就是作品必须具有强烈的时代性、民族性、艺术性和群众性。只有民族性、艺术性才可能有世界性，只有时代性、群众性才可能有流传性。歌词语言、音乐语言概莫例外。这方面，笔者认为有三大亮点：

一是音乐结构有张有驰。10首作品反映的是一段波澜壮阔气吞山河的历史，也是一段血雨腥风扣人心弦的历史。革命斗争的反复与艰难，红军队伍“何去何往”，迷雾之中何时“见到太阳”，一直牵着受众的心，更揪着受众的心。歌词文本用词汇表达，其精准、精炼、精美已达到相当的高度。而抽象的音乐则必须天衣无缝地配合歌词，凭借声音的强弱、高低、缓急等诸多变化，依靠不同乐器的声响特色的渲染，塑造出各种不同的音乐形象，以实现提升作品品位、升华组歌主旨之目的。置身音乐厅现场，随着音乐的悲壮、激越、雄浑、深情、嘹亮、高亢诸情绪，你的心潮必将随之跌宕起伏，情感必将与之交响共鸣。正所谓“韩娥因曼声哀哭，十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追而谢之。娥还，复为曼声长歌。十里老幼喜跃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列子·汤问》）有张有弛的音乐结构，不仅艺术表达了历史的曲折性、革命的艰巨性，而且十分有效地控制了观众的审美疲劳。

二是艺术形式丰富多彩。聆听完整台作品，你会欣喜地发现，组歌综合运用了独唱、领唱、重唱、合唱等艺术形式，且设置得当、合理，各种演唱风格的表现作用得以充分发挥，这些演唱形式又与歌曲的内容紧密联系，或抒情或叙事，或欢悦或忧伤，或高昂或深沉，看似自然展现，实则精心安排，给受众者留下了回味不尽的广阔空间，使人不得不叹服技之高超、艺之精妙。

三是词曲结合浑然一体。有人说，词曲的最佳结合是心灵的交汇、情感的交融。在这方面，金沙、孟勇、王和声先生他们已经自然地形成了心灵的默契，彼此心有灵犀，彼此心领神会。如《血战湘江》的激烈、悲壮，《万万火急》的紧张、传神，《一担皮箩》的质朴、深情，《喜迎红军进侗乡》的浓郁民族风情，以及《通道会议指方向》、《一条通道通远方》的史诗般的雄浑、大气，“词悲则曲戚，词壮则曲放”（《词曲论》）。作品告诉我们，什么是形式和内容的高度统一，什么是音乐语言和歌词内容的高度统一；什么叫“声冲霄汉云皆驻，响入深泉鱼出游”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什么叫“子于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论语·述而》）。

综上所述，《通道转兵组歌》所有主创人员在创作上攻克了难度，挖掘了深度，拓展了广度，攀登了高度，用缅怀先烈的崇敬之心，创造了“莫忘初心”的时代之作，值得祝贺和学习！

 （作者系湖南省音协音乐文学委员会副会长、省音乐评论委员会理事、词作家。）

责编：张笑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