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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吴昕孺:像春天把鸟领回大地
新湖南 • 专栏
2019-05-13 07:34:30

文丨吴昕孺

写作恰如大海,每个人都能拿起笔,往往前面那个浪头还没退下去,后面的浪就铺天盖地而来。写诗的人多了,诗歌的景象才会在汪洋恣肆中呈现出令人动容的“美”。

三十多年来,刘怀彧一直在弄潮。他默默地阅读和写作,从不放弃,虽然也常在《诗刊》《星星》《绿风》等权威诗歌刊物以长诗、组诗发声露脸,但更多的是长时间被“潮流”覆盖、吞噬。对此,他毫不在意,继续抽他的烟,写他的诗,身体瘦削得盛满了疾病,脸盘却清净得连微笑都会溢出来。

这便是残缺,较之圆满更为辉煌的残缺,

他将一生受用。

凭着这一点疾病,

他的人生,

有一席千年不散的盛宴。

——留下最后一点痛、一点冰、一点灼伤的火。

偶遇一点小病痛的人,往往觉得自己是在经受大苦难,在文字中没有边界地放大那点小病痛,结果可想而知。真正在生命线上苦苦挣扎过的勇士,当他们回眸那生死攸关的一刻,却往往淡然一笑,认为那不过是“一点痛、一点冰、一点灼伤的火”而已。没有人不害怕即将到来和已经到来的灾难。与这种害怕达成“和解”而不是企望消解它,才考验一个人是否智勇兼备,考验一个人内心深处平和与淡定的含金量。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怀彧罕见地通过了这一考验,我不敢说他是“天选”,至少,他实现了一次人世间可以称得上脱胎换骨的自我救赎。怀彧将他的新诗集命名为《一叠欠条》——他没有任何本钱支付给上天,从他那里领回这具重生的身体,于是他决定用诗歌作为赎金,用灵魂的歌咏来充盈这修复过的皮囊,来抚慰那移植来的器官。

牵着自己的影子,

在细如针眼的心事里,穿行,

四面鼾声,惊雷滚滚。

就这样把时间碾成粉末,

凉水冲服。

静静呼吸,

看春天,如何收拾,

这一地芳香。

因为自带芳香,所以春天一定会把鸟儿领回来,哪怕“激情富贵,而言词贫寒”,哪怕只是“握着表达的零头”但那是“灵魂在叫喊”,哪怕这世界阴暗下去也是“多么富丽、多么堂皇”,哪怕有一天肉体火化了,灵魂也会飞升,“我便是更多的我,向东向西,你碰着的都是我”。

怀彧写诗主张平朴,反对晦涩。诗歌的平朴之道并不好走,必须得有灵性做底子,有思想做支撑,否则就不如干脆把诗往晦涩里写,写得云里雾里。但诗歌的灵性和思想又不是喊有就有的,或许是因为那留下的“最后一点痛”让怀彧获得了某种“神通”——你没有说话。像所有神祇一样,烛光中,你在微笑——他那些有时像说话一般的诗歌反而委婉有致,读来让人感到光明洞彻:“现在知道/世界只给你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你也可以拥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

现在,我和怀彧见面的机会也不多。除了工作,他还有了第三代,他给儿子和孙子都写诗,教他们如何活着,并感知。他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很少出门应酬,他从不在乎是不是一名诗人。因为他觉得,活到现在还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并且爱上了诗歌,这都是他欠了这个世界的,正是这些永远无法还清的“欠条”,将他与这个世界紧紧捆在一起:“你债台高筑/须每天以汲汲偿还之心/做光明美好之事”。

责编:刘瀚潞

来源: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