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片最好的叶子

——在洛夫先生逝世一周年诗歌朗诵会上的演说

文丨甘建华

见到这么多熟悉的文朋诗友，自发地从衡阳、长沙、永州等地，赶来衡南县城云集镇，共同纪念一位伟大的诗人，缅怀一位杰出的乡贤，的确让人心里暖暖的。我想，这就是中国诗歌的魅力，这就是诗魔洛夫的魅力。

洛夫先生91年前诞生于衡南相市燕子山，成长于衡阳城区，湘耒二水的灵韵，石鼓书院的风神，使其天资聪颖，智力超群，少年时代即见端倪。15岁发表第一篇散文，19岁发表第一首诗歌，文学生涯历75年之久，这在世界文明史上也是极其罕见的。洛夫先生是从衡阳走出去的世界华文诗坛泰斗，是继诗仙李白、诗圣杜甫之后，一个千年难遇的诗界奇才。尤其在百年中国新诗史上，他所做出的创新与超越，贡献大约无出其右者。综观先生非凡的一生，从大陆到海外的足迹，形成了丰富的文化地理版图，也为中国文化增添了耐人寻味的人文内涵。先生遇合了天时、地利、人和，在全球各地尤其是北美地区，以独特的汉语为载体，而且跨界中国书法和水墨艺术，竭力弘扬、持续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其功德更是古今无人可及。

而先生身后享受绵绵不绝的哀荣，可能超过了历代几乎所有的诗人甚至许多帝王将相。先生去年3月19日病殁后，我们衡阳文学界于21日举办了全球首场追思会，新华社、中新社、人民网等中央权威媒体和省市主流媒体纷纷报道，境外也有许多媒体据此发布新闻。随即，北京、深圳、中山、扬州、海口、长沙、成都等城市，相继举行各种形式和规模的悼念活动。4月11日，先生火化当天，台北、温哥华、杭州三地同步举行追思会，可谓古今未闻之奇事。

1988年8月17日，先生在离别故土近40年后，首次携夫人回到家乡，受到衡阳市人民政府和家乡亲友的热烈欢迎。此后，他又七度回乡探亲、访友、讲学、旅游，前后总计8次，我有幸陪同接待6次。先生曾无数次挥毫赋诗：“为何雁回衡阳？因为风的缘故！”在魂牵梦萦的桑梓之地、父母之邦，先生用文学、书法和人格魅力，感染着一个又一个故乡人，留下了一段又一段故乡情。

自从2004年10月15日拜识先生，其后十三四年的亲密交往，我与先生夫妇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堪谓春风洋溢，受益良多，因而感铭五内，没齿不忘。我与先生之间纯属君子襟怀，从来不说他人过失是非，也很少提及诗歌的感性理性。晚风晓雾之中，席间车旅之上，田野蒿草之间，宾馆黄灯之下，谈论衡阳往事、民国人物、两岸趣闻、诗友情谊，《创世纪》这只“九命猫”，温哥华雪楼和天涯美学，水墨次第渗开的挥写感受，纵横百千余年间，而后哈哈一笑，“云在青天水在瓶”。因此，先生曾多次揽吾肩而坦言：“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我很安全。”先生是经历过大时代的人，是深知人性善恶的人，我每每为之恻然动容，却又无力做点什么，因此深感愧疚不安。

先生去年今日逝世之前两天，我在衡阳图书城牵头举办《洛夫诗歌演诵集》首发式，先生通过事先录制的视频表示祝贺；先生逝世前一天中午，还给我发来一个微话，只有3秒钟，开头的声音含混不清，只听到琼芳阿姨说“好的好的”，猜测他是想给我说点什么——后来才知道，这是他发给这个世界最后一个微信。先生曾说过：“生命的价值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只要心中有诗、有爱，瞬间即是永恒。”许多人因此赞叹：3秒亦永恒！先生的不幸离世，不仅寓意台湾现代主义诗歌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是中国乃至世界诗坛一个巨大而无可估量的损失，更是我们衡阳文化界人士心中永远的爱与哀愁。

受先生家人和海内外师友的推许，我自去年3月开始领命主编《洛夫纪念文集》，包括诗歌卷、散文卷、访谈卷、评论卷，目前已经大体完工。诗歌卷初选153位作者193首诗，散文卷初选159位作者169篇作品，访谈卷初选35位作者31篇作品，评论卷从现有200万字中遴选40余篇，而其他各卷也大都超过了30万字。作者大都为海内外知名作家、诗人、学者、教授、研究员、博士，其中中国作协会员上百人，女作者百余人，涉及台港澳地区和加拿大、美国、韩国、法国、日本、英国、新加坡、新西兰、澳洲等国家。这些视角独特、写法各异的作品，大多已在国内外图书、报刊、网站和公众号发表，所以四卷作品事实上已经成为国际性选本，这是我们当初始料未及的，也是史上纪念类文本绝无仅有的。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纪念文集未能在预定时间出版，这也令我深感惭愧与不安。希望通过持续不断地努力，文集能够尽快与世人见面，以告慰先生的在天之灵。

此刻，我想起2004年10月15日，第一次见到洛夫先生，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之好，可用俄罗斯19世纪著名诗人丘特切夫的一首诗来形容：

在这棵高挺的人类之树上

你是一片最好的叶子

最纯洁的汁液将你滋养

最纯净的阳光让你成熟

今天天公作美，阳光明媚，惠风和畅，万物生长。倘若看到祖国的繁荣昌盛和家乡的美丽风景，看到这么多的后学晚辈相聚云集，发自肺腑地景仰先生的事功与美德，我想他一定会特别开心吧！

洛夫先生，我们喜欢您！热爱您！怀念您！敬重您！您的诗歌，您的精神，您的音容笑貌，永远长留在我们的心中！

（甘建华，湖南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湖湘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洛夫纪念文集》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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