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抛砖
文丨梁瑞郴
鄙之无甚高见,故为抛砖。
散文忌同质。
上世纪90年代,我翻检自己的作品,反省自己的创作,发现不少作品同质循环,其内容无外乎为故乡,亲友,山水等等,虽说其间也有一些心血之作,自我感觉有新的发现,新的体验,新的情绪,但细加琢磨,这些作品,若囊括其要义,大抵是爱故乡,思亲人,恋山水诸如此类。虽说作品也有存在的价值,但自我循环,同质书写,久之则成了不断重复,失去新意。就像一个跳高运动员,不断在同一高度上跳跃,尽管每次越杆动作也堪称漂亮,但总是无法超越自我,其跳跃次数再多,也为枉然。此后,我每每告诫自己,少一点重复自己,多一点开疆拓土。如无新的发现,新的体会,宁可少写,或不写。
散文忌滥情。
情为散文之根,根深方可叶茂。但作为艺术表达之情,不是越浓越好,而是需要把控。缺之,则索然寡味。过之,则虚情假意。散文之情,有自然生长之情,也有矫揉造作之情。感情发乎自然,动人且引发共鸣。为文造情,惺惺作态令人作呕。虚情,不可取也。情感太烈也不可取。艺术之妙,情感表达往往深藏不露,融合于人景物事之中,拨动你内心的情弦,即所谓“于无声处听惊雷”。朱自清先生笔下的父爱,无一字喧泄,无一声赞美,他只用笔写微胖父亲的身躯翻越栏杆为我送桔,转身而默默离去的背影。读者至此,定然会泪眼婆娑,心旌摇动,情不能已,深深的父爱叩击人心。鲁迅先生反映北平生活的单调与沉闷,取景达情,堪称绝妙,寓所的庭院中,除了一棵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惜墨如金,但厌倦孤寂之情跃然纸上。而当下,已难得有如此炼意传情之笔,倒是滥情之作不在少数。滥情也有几种,一种为虚情泛滥,此为恶俗,应属人人见而诛之。一种为小事大情,区区小事,却激情澎湃,显得非常滑稽。还有一种为无节制用情,如放山跑野马,一任飞踏,前人有言,感情太烈,容易杀伐诗意。散文同此一样,用情过度,反倒使文章显得浅薄。
散文忌无道。
文以载道,是句老话了,但老话未必可以轻视。唐宋古文运动就是高举这面旗帜,文章合为时而著。韩柳欧苏,身体力行,涌现出那么多光焰万丈的杰作。千年以降,我们制造出那么多理论,但杰作几何?
无道之文,无文之道,都不可取也。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文而无道,又怎么能期待其行之久远呢?所以,这二者相辅相生,互为表里。
道者,大可家国之情怀,天下之担当。小可一己之感受,方寸之体验。凡言之有物,言之成理,言之有益,言之有趣,皆为道者。黄钟大吕,时代之应有之声。小桥流水,生活之闲情雅致。文不仅载道,也可与道融为一体,剑与鞘,鞍与马,二者互补,互衬,方显出英雄本色,壮士情怀,此二者水乳交融,不可分也。
笔落纸上,应该有一份责任,有一种情怀,有一种追求,有一种坚守。心中有道,就会为世道人心做一点有益的事,以不负笔墨,不负时代与人民。
(转载时略有删减)
责编:刘瀚潞
来源:湖南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