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本报记者常立军
曾经的乡村是什么模样?大概在城市周边已很难看到,而曾经的乡村文化图景,在大多数现代人眼中,更是早已成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思想史专家王汎森说,思想是生活的一种方式。很多史学家认为,思想研究必须分为两条脉络,一条为上层思想,一条为民间思想。散落在田野中的各种遗迹,如祠堂、庙宇、石刻、古桥,它们背后呈现的正是曾经的宗族流传、教育体系、民间信仰、建筑风貌等诸多文化元素,它们的存在,让我们得以还原出一个失落的乡村文明图景。
乡野茫茫,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命简单得像没有波澜的湖面,然而却很少有人去质疑生命的意义所在。传统的中国人究竟靠什么活着?也许生命自身的延续其实就是传统社会中最为自然的生命哲学。
古人靠什么活着?看看宗祠就知道了
历史学家许倬云曾说:中国文化在世界主要文明之中,大约是唯一保持人类社会最原始的源头,最自然的社群组合,并以此为社会组合的基本特色,这诚然是人类文化史上相当特殊的演变模式。
宗族流传,是传统乡村的生命意义所在。看似封闭保守的宗族文化,其内涵并不复杂,延续生命之树并使其壮大,成为每个人的责任。宗祠便是这种延续的象征物。北山尚有常家祠堂这样的宗祠,这是城市周边极少有的遗迹,它记录着姓氏流传的历程,有它,生命就有了一个庞大的根基。
北山聚集有彭、常、陈几大姓氏,常氏宗祠依然还在,且保存较好。彭氏宗祠留下来一个门楼,后来成为长沙县二中。据考证,他们都来自于外地。据母亲出自北山常氏、父亲出自善化县七里营陈氏的长沙文史专家陈先枢老师所述,在北山,常、陈、彭三姓有着特殊的渊源。《长沙欧塘常氏谱》和《长沙青山彭氏宗谱》相关印证记载,后唐同光二年(924),姻舅陈端与甥常钧、彭嵘自江西南昌百花洲追随黄巢义军余部来长沙。陈、常落脚今石常乡,彭则开基现高仓、青山铺、影珠山一带。自此,陈、常两姓联姻在长沙成为常态,古代的北山常氏很多就与陈端的后代联姻。
宗族中的精英,往往成为族人共拜的偶像级人物。常氏一脉,最受崇拜的是常遇春及常大淳。常遇春是明初的著名将领,为大多数人所知,常大淳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名气,然而看其生平,便能理解常氏族人对他的崇敬之情。
常大淳是湖南衡阳人,明朝开国将军常遇春之后,道光进士,历任监察御史、安徽按察使、湖北布政使、浙江巡抚等。咸丰二年(1852)任湖北巡抚期间,为防扼太平军入鄂,加强水陆设施,招募水军,不遗余力。咸丰三年太平军攻克武昌后,投井自殉。诏赠总督,谥文节。
常大淳还是清末湖南的大藏书家,置室潭荫阁,藏书四万种,碑刻千本,砚石数百,名冠湖南。这样文武全才且死于忠烈的先祖,自然会受到族人的崇敬,而宗族文化,也就是建立于这样基于血脉和精英崇拜的基础之上。
弥漫着各种传说的乡野,崇拜自然和文化
传统的乡野是传说之地,也是崇拜之地。
民间多有各种奇怪的传说,北山也是如此。譬如在山上砍柴时被神像绊了一跤从而发现了一尊神;譬如把铁蜈蚣设置在桥头的迎水面,据说是可以避水;譬如山中有周公焚化打坐成仙的故事。这些在现代看来颇有些无厘头的传说,背后是传统社会中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敬畏。
这种敬畏更多的是源于自然和文化。
譬如土地庙,作为最亲民的庙宇,土地庙多供奉土地公公与土地婆婆,门前对联多为“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它是人们对土地崇拜的神化。在以农耕为主的传统社会,土地是生息之本,人们由此而生出敬畏之情,也就理所当然了,这种对于自然物的崇拜,形成了古代朴素的环保主义思想。
人文也是传统乡野崇拜的对象之一。
文字在古代具有神圣的象征意义,而学习文化考取功名,也是当时底层人士唯一的能够突破阶级壁垒的晋升通道,因此所有和文化有关的东西都得到了异常的尊重,从大的书院,到小的书籍,成为人们崇拜的对象。
这样的崇拜,最为显著的寄托就是书屋与惜字塔。
在原为国民党将领李默庵故居的北山书屋,我们深切感受到了周围的乡民对于它的崇敬之情。在村民眼里,李默庵是有作为、有文化的社会精英,是北山的骄傲,他所修的宅院,自然也就成为这种崇敬之情的载体。同样受到尊重的还有常氏宗族的清代名臣常大淳、清代进士常琬、国民党早期将领戴凤翔将军、任弼时的夫人陈琮英等诸多社会精英。北山人似乎对于文化有着特别的敬重,丰梅岭上的石刻至今保存完好,书写者屈象南依然被人们所传颂,而惜字塔作为文化崇拜的一个象征,在历经各种社会动荡后,依然留存至今。也许很多人会认为北山人是偏传统的,但也正是这份“传统”,为我们留下了诸多可以怀念的意义所在。
责编:王铭俊
来源:潇湘晨报

湖南日报新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