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有梅花便不同

——观新编京剧《梅花簪》的艺术呈现

文丨刘谦 图丨明健飞 曾少军

10月17日，由湖南省京剧保护传承中心创排的第六届湖南艺术节的入选剧目——新编京剧《梅花簪》，在湖南戏曲演出中心剧场演出。这是自7月份首次创排以来，笔者再次观看该剧。

《梅花簪》获得国家艺术基金2018年度资助项目之后，吸引了京剧行内众多翘楚加盟。曾执导过现代京剧《奇袭白虎团》的山东京剧院一级导演白云明来了，梅花奖获得者、余派老生凌珂来了，大型新编史诗京剧《赤壁》的作曲家朱绍玉来了……一个省级京剧院团为艺术节精心准备的剧目，将如何在湖南戏曲舞台上与其他剧种“华山论剑”，笔者两度观剧，想一探究竟。

编剧高源书写大爱

《梅花簪》原名《如梅在雪》，由编剧高源遵照大的史实背景虚构的一段凄婉的爱情悲剧。讲述清顺治二年，清军入关之后，一个明朝将军之子李良川，一个清朝和硕亲王之女梅花格格，偶然相遇、相知、私定终身。然而，李良川的和梅花格格的爱情在朝代更迭、生灵涂炭的特殊历史时期，面临着背叛家族、放弃名节、甚至牺牲生命的种种考验。演出到最后，男女主角双双自杀殉情。他们凋零的青春，虽然无法撼动历史滚滚前行的车轮，却永远传达着闪耀着最纯真美好的人性光辉。

《梅花簪》这部戏的历史背景和孔尚任的《桃花扇》一样，都发生明末清初，都有一个花字，所不同的是，两者传达的是截然不同的文化内涵，在中国传统美学中，傲雪凌霜的梅花象征着高洁的品格，在《梅》剧里，象征着剧中人大义凛然的风骨和精神。

导演白云明指导有方

对这个剧本，导演白云明认真看了四、五遍，认为这个年轻的编剧有魄力，文采好，格局大，爽快地接下了这部戏。白云明，不仅是著名的京剧导演，同时也是山东京剧院的国家一级演员，工武生，执导过《郑和下西洋》《铁道游击队》《狄青》等数十部剧目，多次获得过中国艺术节金奖。

白云明很善于掌握京剧的表演特点和艺术风格，在《梅》剧组，他是不可替代的灵魂人物。京剧导演不同于电影或者话剧导演，必须对戏的程式非常熟悉，根据“角儿”来导戏，讲究“戏随人走，景随人迁”， 对于凌珂这样的“角儿”，白云明用口语话的方式指导，“你这个身段往黄天霸上靠”“还有甩发，就是野猪林那样”，让人顿时心领神会。在他的指导下，演员们的表演尤其是武戏部分得到了很大提高。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夫人王梅是梅兰芳大徒弟魏莲芳的弟子，她也没闲着，口传心授，对剧组演员张璇、纪瑶瑶进行了指导。

京白和韵白，在传统京剧行当里，是根据生旦净丑角色划分的。在《梅》剧中，导演把对白作为区别汉人满人身份的符号来使用。李良川与降清的钱自蹊讲韵白，德亲王、梅花格格、多罗、虹儿等满族人一律讲京白。

对于舞台呈现，用白云明的话来讲就是八个字：诗情画意，凄美悲壮。所谓“诗情画意”，在构思上，就是每一场戏都像一幅画。在表现上，非常凄美，很有现代感。光“悲”不行，还要壮丽。

为了强化梅花这一视觉符号，白云明导演运用了16个梅花舞女，代表梅花。在开场和结尾各安排了一段美轮美奂的梅花舞。在舞台背景上，也多次出现梅花造型。

凌珂细节之处显功夫

凌珂是个地地道道的长沙伢子，他是由湖南省京剧团培养并成长起来，一步步走向全国大舞台成为京剧名家的。凌珂饰演的李良川，从装扮来看，俊朗潇洒，不挂髯口，酷似李少春的林冲造型，当然武生巾和服饰设计是全新的，充满时尚感。他身负国仇家恨，同时情窦初开，又不失勇猛刚毅。横跨了老生、小生、武生三个行当。

在不同的场景中，这三个行当特征在李良川身上交替“附体”。在客栈与梅花格格定终身的《折梅》中，李良川与梅花格格对唱昆曲，似《游园惊梦》里柳梦梅般翩翩起舞，一个老成持重的老生画风一转，成了活力四射的小生。对于涉及情和爱的戏份，凌珂处理得非常节制，非常含蓄。因为，任何的轻佻举止和与“粉戏”有关的评价都是凌珂所不能接受的。在与清军对打的武戏中，李良川虽然背上没有靠旗，但他一招一式，都是按照长靠武生的功法来表演。

“有事时举重若轻，无事时煞有介事”，这是师父常说的一句话。此次在演绎角色过程中，再次给凌珂以启示。比如梅花格格在一旁唱戏时，李良川怎么办？他不能傻站着，而是用手轻抚手中的剑，然后再转过身去。“观众可能都在听梅花格格唱戏，难保有一位观众会瞄我一眼”，对于细节的完美，凌珂有着一种执着的追求。

凌珂是一个十分尊崇传统的京剧演员，为了体现余（叔岩）派高亢的特色，他没有照本宣科，而是对核心唱腔进行了一定的改编。在第三场父亲墓园的一段反二黄，以及第六场《殉梅》一段西皮原板中出现的嘎调（最高音），在表达苍凉悲壮时，体现了他唱腔中深沉隽秀的书卷气。“余音”绕梁，令现场的戏迷和票友击节叫好。

张璇惊艳演绎女主角

与男主角李良川的隐忍、刚毅不同，女主角、国家一级青衣演员张璇饰演的梅花格格是一位活泼且向往自由的女孩子。所以她会主动爱李良川，她一往情深、坚贞不渝、大义凛然。

与昔日的老同事、当红的老生演员演对手戏，对角色的要求更高了。张璇在唱和表演上铆足了劲，把梅花格格这个角色面对心上人的为情痴狂，与为拯救黎明百姓免遭屠戮时的义薄云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成功地塑造了梅花格格的双面性格。

作曲家朱绍玉在唱腔设计上进行了很大的创新，其中创新部分集中在梅花格格的唱段里，包括西皮、二黄、南梆子、昆曲、四平调、高拨子、吹腔等旦角常唱的所有板式，虽然这些唱腔调性变化大，但张璇凭借极高的悟性，唱活了一个敢爱敢恨、有血有肉的梅花格格。特别是唱朱绍玉老师新创的四平调快二六和四平调快板，“由不适应，到越唱越觉得畅快，有一种“歌”的味道，但是它又不是京歌，二者的结合是一种新的风格”。张璇这样评价新板式。

随着剧情的发展，梅花格格为了救百姓，她挥鞭纵马奔赴两军阵前，不怕刀霜剑雨，有一段“马趟子”（骑马的表演）。通过程式化表演技巧虚拟手法以鞭当马、连贯的舞蹈动作，凸显情势迫在眉睫。

对于“马趟子”，张璇并不陌生，在她曾演过的《汉明妃》《探谷》里，都有过成套的“马趟子”表演。经过5个月的排练，张璇的“马趟子”功夫日臻完善，在艺术节的演出中，博得了观众的喝彩和掌声，现场的摄影记者趁机抓拍到了不少惊艳的身段。

全中心上下“一棵菜”的精神

担纲《梅》剧的其他演员均为湖南省京剧保护传承中心的青年演员，在为了这次艺术节展演，他们已经连续排练了5个多月。

在这次艺术节的展演中，饰演多罗的肖瑾、饰演和硕亲王的李永顺、饰演虹儿的葛倩倩、饰演钱自蹊的周宏都有上佳的表现。文丑肖瑾把多罗性格中的“怪”与“忠”表达得淋漓尽致；架子花脸李永顺的宽厚嗓音，声若洪钟；花旦及葛倩倩的武旦身段及功夫，灵动隽秀；周宏虽然只有一段唱，但是非常挂味。这些演员虽然戏份不多，但是他们是一个院团最为坚实的骨干和“腰肌”。

而乐队、舞台美术、灯光、服饰和化妆，也有诸多创新之举，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男女主角的服装设计辨识度高，造型拉风，为角色的呈现增色不少。乐器中古筝、箫、和琵琶配合了演员的唱腔，亦可圈可点。舞美设计上，运用了一些创新的手法，比如一般舞台上的大型道具是不能动的，而《梅》剧让花坛、桌子等道具随着剧情的需要移动起来了。

导演白云明是第一次与湖南省京剧保护传承中心合作。他认为中心的领导和演职人员对京剧艺术非常尊重、执着。对今后演员们会更好地塑造人物充满信心。

看完《梅》剧笔者想谈两点启示：第一，新编戏《梅花簪》在艺术上是成功的，通过引入有实力的导演和名角，让他们跟地方院团的同行们并肩战斗，从他们身上，我们可以看到科学的方法排戏和追求极致的“工匠精神”磨戏，带动演员表演的整体能力上升，提高演员的专业水准和文化自信。第二，对音乐部分，既要鼓励创新，也要保持京剧最核心的元素，现在的新编戏普遍追求板式的丰富和华丽，只是时髦而难成经典，最好听，最能得到票友戏迷叫好的还是西皮二黄，坚持京剧姓京，西皮二黄占主体的编曲思想才能赢得观众。

责编：李婷婷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