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流沙河
作者丨陈惠芳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我们越来越像故乡的候鸟,每年回家两次。中秋或国庆一次,春节一次。
今天,又是中秋假期。上午九点半,朵儿开车,我坐车。从长沙出发,过长沙西,过宁乡县城,直指流沙河。因为错过了第一天的高峰期,今天的车辆不是很多,基本上没有堵车。中午十二点整,很顺利地到达了家里。
车就停在路边。红色的车在阳光下很抢眼。85岁的母亲和嫂子、侄儿侄媳都迎了出来,87岁的父亲躺在床上打吊针。我心里一沉:去年的母亲,背基本上还是直的,现在有些驼了。岁月不饶人啊。
我赶紧走进睡房,看了看父亲。父亲耳朵有些背。我大声告诉他,我回来了。他侧睡的身体马上转过来,很温和地看着我,想起床。我按了按他的肩膀,让父亲躺着。
这时候,大哥推着单车进屋。大哥也60多岁了。一头白发,没有一根黑丝。看上去,身体还好。他到流沙河镇上买了一些菜。
我们回家了,家里人都很高兴。惊奇的是,我递给父亲烟时,父亲二话不说接了过去。以往,父亲总是一边客气地说“我不抽烟了”,一边接了烟,让我点燃。母亲说:“他闲着没事,就抽烟。”我说:“不喝酒了,抽点烟没事的。”87岁的老人,简单得只吃一碗饭、只抽一支烟。曾经丰富的生活,简约地接近一根线条。
我望着父亲,又望着母亲,联想到了遥远的我。朵儿听不太懂宁乡话,但从父母的眼神里,读懂了淡定与坚韧。仁慈、忠厚、从容,换来的是高寿。
吃了中饭,我走出家门,走向了田野与河流。几十年前,田埂比较多。现在少了一些。一条机耕道通往流沙河。
田野之中,有些稻子黄了,有些稻子青翠着。稻田之间还有水渠。大哥告诉我,前一向的大旱对稻田没有多大影响。“多亏了田坪水库放水。”田坪水库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修建的水库。过早失学的大哥,作为人民公社社员,出过工,流过黑汗。我呢?作为小学文艺宣传队的队员,到田坪水库慰问过。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是敲小锣的。
小时候,流沙河经常发大水,河堤崩塌,临近的田野积压了很厚的河沙。令人喟叹的是,很早以前,挖沙人盯上了流沙河。起先是一担一担挑,后来是一车一车装。大型的挖沙机械,将河床挖空10余米。几年前,我看到满目疮痍的流沙河,心情十分沉重。
今天,挖沙机械停止了作业,废弃在河堤上。流沙河恢复了原有的宁静。河面不宽,但水很清澈。
中午的太阳很旺。我一身汗水回到家里,大哥正在杀鸡。大哥说:“菜园里的菜都干死了。给你们一只鸡吃。乡里没有什么东西。”驼了背的母亲,从里屋找了一包茶叶给我,我闻了闻,好香。
我们只在流沙河呆了三个小时。当朵儿调转车头,朝向长沙的方向,母亲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父亲靠着朝门,向我们挥手。他的手背上还贴着打完吊针后的胶带。
我们还会回来的,几个月之后。我已经记牢了一件事:下次回家,给父亲带几条烟。
2013年9月20日
(《长沙晚报》“橘洲”副刊2013年10月1日发表)
责编:吴名慧
来源:《长沙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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