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诗会《诗人阵线》（三）

故乡只有二两（组诗）

作者丨吴昕孺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1.闲愁

朱栏写成绝句，向白石的韵脚押去

绿色满树，清溪的快递

不知要寄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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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盛春梦里，泡几枚潦草人迹

如酒中之蛇，游走于

剧毒与沉醉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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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一闲下来就比花更美，比水更湿

比云更散漫。以愁为秤

故乡只有二两，却是最沉重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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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河滩漫步

河滩是冬日露出的一片肩胛骨

荷衣斜披，蒹葭薄命

万物有如散珠

水褪去丰腴，满额鹅黄的大地

霎那间变得风回雪舞

擦白，南岸的一排榴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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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云髻高挽，让群山环伺

像宜嗔宜喜的丫鬟

踮足而立。花信藏在

她们如影的衣褶里。你每走一步

都有一朵蓓蕾

找准自己在枝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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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村庄

巴掌大的村庄也是江山

有鹅帝王，有鸭大臣，有鸡公主

有春风的课堂和暴雨的战场

有草民、花匠、各类鱼肉百姓

还住着萤火虫这位行吟诗人

天天打着灯笼，却找不到走出村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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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有盖碗茶的律法和水烟筒的权杖

有青梅、竹马，洒满月光的童谣

有河流的史记，鸟鸣的文章

以及堪称豪华的池塘音乐厅

还有时光的碎瓷片，拼成

一只粗糙而又坚固的、打不烂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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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口大的村庄，柴禾茂盛，百物奋兴

狗吠不出半亩地

炊烟四起，万里皆于指掌间

村庄不是故乡，不是驿站

它甚至不是这首诗的标题，而是

整个祖国，是我足迹所至的每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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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清明雨

雨是清明的软骨

卡在怀念的躯体里，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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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床上，春天

翻来覆去。阴魂挤破了

梦的门槛

她用池塘、湖泊端茶倒水

每一张杜鹃花的椅子

都坐着一个盛装的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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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落地，龟磕头

群山作揖，阴阳接通

坟墓裂开一条缝

两只蝴蝶飞呀，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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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能停，清明强撑着

祖先的那口气，直到

万物荣茂如纸钱

他才在一缕炊烟中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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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鸟巢

小时候，我爬到树上

拆毁过一个鸟巢。然后

兴奋地看着一群归鸟

围着那棵树不停地翻飞

并发出声声凄厉的悲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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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来，那群失巢的归鸟

始终没有离去。它们

围着我不停地飞呀

飞呀。直至重新长出一个鸟巢

而我的全身早已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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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穿着盔甲的乡野

这片穿着盔甲的乡野

你的敌人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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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年前，这里可能是古战场

有失败的英雄，以剑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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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杀声埋没于草丛

热血根根竖立，在风中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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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矛戟不销，盔甲未卸

仇恨与冷漠内化为高层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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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厚厚的玻璃墙——这个时尚的古人

现代的怪物，全身闪闪发亮

把战场和墓地

打扮得如此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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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罗岭河

小时候，认为它是世界上

最大的河流

它水草丰美，远胜过教科书里的

词句，何况里面还藏着

螃蟹和蝌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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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洪水，像从远方跑来的

猛虎。我们拦也拦不住

它们继续跑向

远方，留下腐烂的河滩

和万物倾伏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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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这是一条

故乡的河。然而，故乡无法收留它

它也留不住故乡

日复一日，它在明月的镜中

由少年变成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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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空旷，如打水的竹篮

一只鸟永远盘旋着黄昏。晚上

它住哪儿呢？它的眼里有一艘船

一会，船不见了

只有船的记忆依旧在缓缓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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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青羊湖

船划破湖心的时候

我看见浪涛下面

那黝绿的肝胆。附近住着

树根、瓦片、青铜

和幽灵般的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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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荡到远处的每一抹涟漪

都是一个我们无法够到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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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跳下去，将会栖息在

哪一条碧波的枝上

将会变成一只

什么形状的鸟，唱出

可以把夕阳骗入水中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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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的大船将我们撞翻。这一夜

我们被迫沉迷于水草，与星星游玩

作者简介：吴昕孺，诗人，读书人，写作者。分别毕业于罗岭小学、路口中学、长沙县九中和湖南师范大学政治系。出版诗集、散文集、小说集、长篇小说等著作20余部。现为湖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书评委员会理事，湖南教育报刊集团编审。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