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鸟

作者丨陈惠芳

我要把长久窒闷着这火焰的掩盖物揭开，让它尽情地烧个痛快……

——惠特曼《从巴门诺克开始》

·

我来到火焰与灰烬的中间。

掩盖物来不及揭开，

一只巨鸟已腾空而起，

羽毛飞溅，犹如一次神圣的洗礼。

而你站立不动，

你的绝望死灰复燃。

那重新燃烧的火焰，

比原先的还要热烈，还要持久。

站在火焰之中，

站在一个年代的灰烬之中，

你的消亡比你的存活更真实。

·

火焰本身只会升腾、消失，

不会堆积。

那只巨鸟已卷走昨日的火焰，

卷走手段与过程，仅留下结果。

你迟滞，仿佛有所依恋，

比灰烬更冷酷。

你是否拖欠某些承诺，

使一些生命无法辉煌？

你是否滥用死亡的权力，

让一些愿望夭折在途中？

·

巨鸟升空，

从你的背景之上一掠而过，

在融入无边的黑暗之后，

最先被启明星发现。

那是天地间最优秀的一只慧眼，

连尚未闪耀的火焰

以及种种预谋，它都能透视。

·

巨鸟飞得更高，

把江山美人，旧梦新梦

全置于丰满的羽翼之下，

爱抚，痛惜，并且遗弃。

那些火焰由此放慢节奏，

等待新的祈求的加入。

你仰起灰烬般的脸孔，

冰冷而破旧的表情宛如木刻。

那火焰似乎是一双柔手，

不会把你揉碎。

·

此时，我坐在你的身边，

四周是干柴和火药桶

以及一小杯清亮的水。

我渴，但我仍要为你歌唱。

歌唱你的整体，

而不是歌唱你某一部分的浅薄与深刻。

你渐渐隐去身形，只留下动作。

你对我无所顾忌。

·

你是时光隧道，

你是敲不进铁钉的又长又厚的木头。

许多的真相被你覆盖，

火焰和眼睛无法穿透。

你没有燃烧，却通体光芒。

你无所不能。

那些冒着烟的事物，

还要维持很长的尾声。

那些暂时逃避燃烧的存在，

暴风雨和火焰都不会放弃追逐。

·

唯有那只巨鸟，

在天空中肆意挥霍自己的动作。

1994年9月19日至20日初稿

1995年3月8日定稿

（《理论与创作》1996年第6期发表）

责编：吴名慧

来源：《理论与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