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不信？国民党的作战厅长给我们送情报”

创造红色特工传奇的陈赓大将

上世纪60年代初，陈赓与夫人傅涯回湘乡老家看望乡亲。

陈赓在大西南检阅部队。

陈赓在陕北小河村与彭德怀、贺龙、王震合影。

陈赓(左六)与彭德怀(左三)、邓华(左四)等在朝鲜战场视察阵地。

文丨迭戈 东方既白

1903年，陈赓出生在湖南湘乡一个解甲归田的湘军将领家庭，不满十四岁就弃笔从戎，做了一名湘军士兵。后离开湘军进入粤汉铁路湘局当办事员，并在毛泽东创办的自修大学学习。1922年参加中国共产党，1923年考入程潜任校长的广州陆军讲武学校，次年5月转考入黄埔军校第一期，在第二次东征时救过东征军总指挥蒋介石的命。蒋介石曾给陈赓写下批语：此生外形文弱，但性格稳重，能刻苦耐劳，可以带兵。这条批语至今还陈列在黄埔军校博物馆。

陈赓是黄埔一期的高材生，蒋介石对他青睐有加，他却为了马克思主义信念抛弃高官厚禄，转战大半个中国。军旅生涯四十余载，他负伤六次，四次重伤，日寇和蒋军放毒气他身先士卒六次中毒。新中国成立后他领到西南军区第一号残废军人证。陈赓还打败过日、美、法等军事强国，是抗美援朝的副总司令、胡志明亲自点将的抗法援越总指挥。陈赓还创建了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培养出大批军队高级科技人才。

其实，陈赓还是中共建立情报网、开展秘密斗争的开拓者之一，创造了红色特工的传奇。无论是同魔鬼打交道的地下战线，还是在炮火连天的沙场，他都纵横驰骋，所向披靡。中共中央在陈赓的悼词中称他是卓越的军事天才。

［壹］

当年救老蒋 从今反老蒋

苏联“契卡”受训 伤腿打断重接

据《文史春秋》2010年第四期介绍，中共特科成立最早的酝酿是在廖仲恺遇刺事件之后。1925年8月20日，国民党左派领袖廖仲恺在广州中央党部门口遇刺身亡，敲响了中共中央保卫工作的警钟。尤其是亲自参与处理事件的周恩来，更意识到情报保卫工作的重要性，并发现能征善战的陈赓是个从事情报保卫工作的人才。苏策、马京生撰写的《陈赓传》中写道，廖仲恺遇刺后，“周恩来带着陈赓立即赶到现场。陈赓指挥自己的连队，在现场和周围街道作了详细的搜查，加上访问、追踪种种努力，终于抓住了主凶之一的林直勉，摸到了头绪……他提供给周恩来的材料丰富而翔实。周恩来看着这些材料，扬起浓眉高兴地说：‘嘿，我看你能成为中国的契卡’。”

1926年3月中山舰事件后，陈赓、蒋先云等公开了共产党员身份，蒋介石知道后仍劝他跟着自己。依陈赓的特殊条件，投奔国民党不愁没有高官厚禄，他却退出国民党，离开黄埔。9月25日，党中央派顾顺章、陈赓等前往苏联学习特工工作。他们先在伯力学习侦探、审讯工作经验；又到海参葳学习暴动、劫牢以及爆破、射击、秘密通讯等各种技术。陈赓学习刻苦，成绩相当优异。

翌年2月陈赓回国后，担任北伐军唐生智第八军特务营长，后只身随周恩来赶往南昌，参加南昌起义。时任营长的陈赓在战斗中腿部中了三枪，虽然逃脱了敌人的搜捕，但与组织失去联系，流落香港。1927年10月中旬，陈赓拖着带伤的腿，来到上海寻找党组织。初到上海，他找到时任党中央的交通员王根英(陈赓之妻)。在她的帮助下，很快与党组织取得联系，并安排他在上海最著名的牛惠霖骨科医院医治。陈赓的伤腿在行军途中断断续续治疗，虽已接上，却错位了。按病情，通常的做法是截肢，但陈赓抱着终生为党工作的坚定信念，坚决反对。在他的一再请求下，宋庆龄的表弟牛惠霖大夫把他的伤腿打断重接，终于保住了这条左腿。

［贰］

陈赓抓陈赓

对内特科情报科科长 对外“王庸先生”

1927年秋，周恩来向党中央提议成立中央特务科，中央政治局决定在“红队”的基础上组建行动科和专门打探敌人情报的情报科。当时“红队”主要是惩罚处置那些叛变投敌的共产党员，这为它争得了“打狗队”的名称。在顾顺章领导下，红队的行动能力很强，行动科即由他组建。1928年春，25岁的陈赓带着腿伤，奉周恩来之命化名“王庸”进入特科任情报科科长，同时也是顾顺章的副手。

陈赓一进入特科就开办训练班，隔年又为红队专开训练班，熟悉上海各街道里弄的名称、路线和居民住宅情况，熟悉警察、宪兵、特务机关和流氓帮会的情况，学习化装术、监视，学习猜破敌人密码，用隐显墨水写密函，被捕后打开自己的镣铐等。陈赓会说几种方言，能根据身份变换形象。“王庸先生”风趣亲和，交游广阔，与国民党特务机关、警察局、党部，巡捕房的探目、包打听，乃至上海各帮会地痞均有往来，他和上海特务头子、与青帮头子杜月笙交朋友，和英法租界巡捕房头目周旋，多次使地下工作化险为夷。有一次，地下党的同志包了一家戏园子开会，不料被敌人发现，将其围得水泄不通。陈赓自告奋勇帮敌人把守关口，将许多同志放走了。军统特务头子戴笠曾下令通缉陈赓，英国巡捕房连忙去请“王庸先生”协助抓陈赓，这就是“陈赓抓陈赓”的著名故事。

军装照。

陈赓与粟裕、洪学智等在天安门城楼上。

全家福。

王根英。

陈赓在越南与胡志明亲切交谈。

胡志明在赠给陈赓的照片后面题词。

［叁］

两张王牌

陈赓领导的杨登瀛和“老宋”

陈赓主持工作以后，中共发展了几个重要的情报关系。 陈赓手里的王牌之一是杨登瀛。杨登瀛早年在日本跟我党人士多有联系。1928年1月，国民党中央党部成立调查科(“中统”前身)，杨登瀛得到蒋介石手谕，成为“中央驻沪特派员”， 独立于军警和侦察机关。他对共产党很有好感，陈赓决定和杨登瀛单线联系。杨登瀛要求汽车、保镖和活动经费，陈赓请示周恩来尽力满足他，要求他和上海党部、市政府、淞沪警备司令部建立关系。1929年10月，陈赓为杨登瀛在北四川路成立了一个办事处，挂牌“国民党中央调查科驻沪办事处”。陈赓派女党员安娥去做秘书，杨登瀛一带回情报，安娥就及时抄送陈赓。

随后杨登瀛得到国民党中央调查科主任徐恩曾的重用。陈赓通过杨登瀛获取了大量情报，清除了许多内奸与叛徒，成功营救任弼时、关向应等中共重要人物。

陈赓领导的另一打入敌人内部的特工叫宋再生。在上海，国民党专门破坏共产党的组织是“淞沪警备司令部”，其负责人是钱大钧与熊式辉。为保证中央的安全，打入其内部是当务之急。陈赓派去的第一个重要情报员是“老宋”(宋启荣，化名宋再生)。陈赓命宋拜蒋百里为师，蒋百里是熊式辉的老师，通过蒋百里推荐，打入了“淞沪警备司令部”，任政治密查员。

1930年5月，党中央决定在上海召开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会前国民党获取消息，高额悬赏组织特务破案，宋再生等人向陈赓汇报。为确保会议万无一失，陈赓参与领导掩护工作。先找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处所，设立了一个假医院，里面有医疗设备、医生和护士。一楼为特科人员，会议人员全部化妆成病人住二三楼。“病人”来了，由“医生”检查，然后根据不同打扮，安排住进“病房”。同时，以各种理由，使外界与他们隔绝，保证了会议的安全进行。

［肆］

处决白鑫

“霞飞路暗杀案”轰动上海滩

中央特科主要负责营救工作，一般做法是买通国民党警宪机关，掩护被捕同志的身份。但1929年中央军委书记彭湃的被捕，却不具备营救的因素。叛徒白鑫曾在彭湃领导的海陆丰政权工作，后调入上海中央军委做彭湃的秘书，他家常被作为军委会场。陈赓得知消息立刻让杨登瀛调查，当晚查明白鑫早在一个月前就和范争波取得联系，准备将中共军委一网打尽。8月26日，陈赓指示杨登瀛参加对彭湃的审讯。28日陈赓得到消息，彭湃等将被押往龙华警备司令部，但特科的救援小队赶到囚车必经地点时，囚车早已经过去了。8月30日，彭湃等4位同志英勇就义。

白鑫迅速被国民党保护起来。因白鑫身患疟疾，陈赓通知白鑫多年的老相识、医生柯达文做好准备，果然白鑫带着保镖找柯达文看病，却不知道柯达文早年就加入共产党，是陈赓手下的特科人员，“达生诊所”则是党中央的会议场所，传染病房是中共高层领导的会议室。白鑫离开上海的计划、动身的时间，乘坐轮船号，甚至范争波送去码头的细节全部被周恩来、陈赓掌握。11月11日下午，陈赓亲自带领十来名红队队员陆续埋伏在弄堂里。晚上白鑫随范争波和保镖走出范公馆，特科人员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与保镖们展开枪战，白鑫被特科人员逼到角落里当场毙命。此事被称为“霞飞路暗杀案”，轰动上海滩。

［伍］

隐蔽战线的辉煌

国民党的作战厅长给我们送情报

1931年4月， 特科领导人顾顺章叛变，所幸潜伏在徐恩曾身边的钱壮飞截获了这些电报，并由李克农立刻告知陈赓上报周恩来。一天之内，一切顾顺章可能侦查的人员全部转移，废止一切顾顺章知道的秘密工作方法，上海中央特科人员全部调换。但恽代英、向忠发、邓演达等被杀，上海党中央基本撤离，中央特科由陈云、潘汉年和康生接管。陈赓是特科情报科长，又和顾顺章一起在苏联“契卡”受训，周恩来命他立即转移天津，到北方开展斗争。

陈赓到天津后，根据形势在北京组建了中共北方政治保卫局，内部称北京特科。北京特科严格遵守周恩来的指示，不与党的地方组织发生联系，单独进行情报、兵运、保卫、锄奸等活动，利用各种方式为党提供各种重要情报，把情报工作做到了国民党省党部、宪兵司令部、中央军分校、北平市警察局、法院、市政府、电信局等部门，其工作模式和上海中央特科模式完全一样。著名的红色间谍潘东周、小说《红岩》里华子良的人物原型韩子栋等，都是北京特科谍报员。潘东周对张学良展开了颇有成效的统战工作，后英勇就义。

陈赓为中共秘密战线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的儿子陈知建曾说：小时候在家里看电视，看到《51号兵站》，我看那个地下党那是为所欲为呀，可以化妆成日本鬼子坐着警车，把造炮的原料抢回来。我当时就发表看法，说这电影瞎编，你们那会儿哪能这么厉害。结果当即被我爸给骂了一顿，他说你这个孩子你懂得什么，我们当时就是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还说了一句，我到后来还记得清楚，他说你信不信国民党的作战厅长给我们送情报。我说我当然不信了。后来我到了重庆以后居然见到了这个人，真是国民党的作战厅长，后来升到中将军长，最后率部起义。

参考资料：《陈赓传》(人民出版社)、《陈赓传》(当代中国出版社)、《往事亲历》(凤凰出版社)、《活在别人的历史里》(文汇出版社)、葛维缨《陈赓在中央特科的秘密生涯》、穆玉敏《鲜为人知的“北京特科”:陈赓组建的秘密机构》等

（本文原载2011年03月09日《三湘都市报》副刊·记忆版）

责编：吴名慧

来源：三湘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