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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思考丨我演嬴政——湘剧《秦王谴将》创作札记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8-05-07 21:21:39

我演嬴政

——湘剧《秦王谴将》创作札记

作者丨王永光

(王永光饰《秦王遣将》之秦王嬴政)

这是我演的第九个皇帝了。此前我分别在传统戏、新编历史剧中扮演过刘邦、刘秀、李世民、李隆基、赵匡胤、趙祯、弘历等,所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仅仅缺嬴政这位始皇帝了,接此剧本,我不却技痒起来。

秦始皇在历代封建帝王中知名度极高,毁誉皆烈,反映在戏剧作品上也是如此。诚然,对历史人物“审干”工作不是我们演员的事,但是对於一位你将塑造的角色总应该有一个鲜明的价值取向。前几年在湖南龙山县里耶出土的大量秦简给我一种理性认知。里耶秦简大量的是官府文件,其中包括中央政令、司法、户籍、盐务、冶炼以及兵器制造等。我一翻书,天哪!秦朝从嬴政统一中国称始皇帝(公元前221年)至秦二世胡亥亡秦(公元2O7年)仅仅一十四年,在这短短的历史瞬间,从这中国南方湘西一个蛮荒小鎮的文书档案中反映出嬴政统治下政体这般有序,政令如此畅通,唱词写道“威震八极”、“四海归翕”绝非过美之词。嬴政,绝不可以简单地用暴君、暴政这两组简单的文字作他性格的主题词。

我的戏缘一直不错,这次又遇上一个和谐的创作群体,可谓福份不浅,《山鬼》如此、《琵琶记》如此《马陵道》如此、这次《秦王遣将》亦是如此。剧组成员无论编剧、导演、作曲乃至化妆、服装、道具以及关系最密切的众多演员,都是在戏里展开想象,发掘潜能,可以大手大脚地相互否定,亦可以兴致勃勃地相互切磋,各自都能在剧本营造的规定情境中结伴翱翔。试举几例﹕我读罢剧本后就反复思谋着我将出演的这个嬴政的文学形象、视觉形象、听觉形象该是甚么样子?我将怎样塑造它!我不可以演成姜文式的秦王,尽管我很欣賞它,毕竟它是电影﹕我也不能演成《千古一帝》的秦王,因为它是秦腔。我用句台词——“我来了”!我要创造的是一位独一无二的湘剧秦始皇,他必需具备一种非凡气貭﹕那就是集霸气(霸主之气)、瑞气(祥瑞之气)、英气(英武之气)、杀气(肃杀之气)于一体的秦王。忽地里,混沌中透出一丝光亮,我想起周信芳先生《杀惜》一剧刘唐下书的“髯口”,这个人物通常挂的是“红楂”(花脸髯口的一种),而王正屏演的这位“赤髪鬼”却挂着“青楂”,只是两绺髭须和耳毛杂着红色,相当漂亮,这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向化妆师建议,在秦王头套前额和太阳穴上勾三绺红髪,同时在眉尖和上下胡梢也如此造型,再在印堂中飘一笔黑白相间的冲天皱纹,用这种传统戏曲常用的造型方法把秦王那种非人非神的非凡之气勾勒出来,我戏称它是“工笔写意”。至今我还不时端详我的剧照,为它欣慰,我相信化妆师李霞英也会得意非凡,因为它蓋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湘剧的秦王嬴政造像。

说来也怪,我对嬴政的创作冲动首先是从音乐发端。“一关西大汉,执铁棹板,对铜琵琶引吭高唱……”那厷浑景象我曾多次跃跃欲试。加之前几年我为电视連续剧《屈原》录制过配乐朗诵“六国会盟”、“招魂”、《国殤 》等乐章,那种金戈铁马、血雨腥风的征战场景化作音符扑面而来,我真想把这遗韵引到湘剧舞台上来。我的这种动机与作曲湘强先生一拍即合!湘强是用旋律制造氛围的高手。创作 《山鬼》剧时,我们就成功地合作过。如此以来,舞台样式、剧本文学都要作较大调整。好在这是一个能相互否定、相互信赖的创作群体。于是乎开场那段“酹酒祭旗”唱段变成了配乐朗诵“伐楚檄”,刘醒民先生那一段声韵铿锵的骈体文字在开场仅一分钟就把观众拉入情境﹕“啊——吁!\承天地之重托,\忧万民之忧心,\沮列国之纷战,\悲杀伐之频仍。\悬太阿之利刃,\统无敌之天兵。\今齐魏既灭,\燕赵归并,\唯楚王负刍,\包蔵祸心,\挟荆兵五十万,\掠地攻城,\无可忍!\朕,\统厷师伐楚平荆,\天必佑我,\摧枯拉朽,\一战功成。\大秦嬴政二十一年春!”为相首尾呼应,作者又为全剧安排一段配乐朗诵结束﹕“皇天后土,大宇渊泓﹕自今日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至尊,谁?嬴政!嬴政!!!”导演让这位叱咤风云所向披靡的千古梟厷在大鼓声中,迈着沉重的步履,迎着血与火的背景踏向历史的高台,执太阿直刺青天。至今我还在那不可一世的诘问“谁?嬴政!嬴政!!!”的混响中回味,戏曲讲究的唱做念午我要逮住这个念字,念到极致!……。在与作曲者设计秦王唱腔时我脑子里总闪现出陕北民歌“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勒” 那不断重复呐喊声音,我设想,两千多年前嬴政这位西北大汉峨冠博带,張开那古铜色的臂膀,伫立在八百里秦川某处烽火台上,时而释放它的郁闷、时而喧泄他的得意,西北民歌来了个混声对接,以期凸现他那大秦汉子的性格特征。于是下面紧跟八句湘剧高腔〔驻马听〕放流﹕“那王翦岀征三月整,\按兵不动马不行。\孤也曾多次飞传进击令,\他反倒偃旗息鼓摘长缨。\莫非是莫非他仍怀旧怨懣,莫非是寡人少隆恩。\莫非是朝臣多掣肘,\莫非是老迈雄心。\”在下面两句男声伴唱“这正是雾里难描青山影,风中莫测高天云”中我冷不丁地喊起“呀荷呀咳啦咿那荷嗨”……在那高吭的西北调子中踏着拍节,登上堞楼,继续唱道“国事艰难心郁闷,拔剑四顾问知音。继而飘来乐师云里月柔美的歌声“心郁郁兮剑欲鸣,御长风兮上苍穹。飞龙飞龙兮云雾中。”隋着这个唱段的完成确立了秦王嬴政在此剧的 音乐形象。

现在搞戏很难,特别是一所艺术院校排一个大型历史剧更难。《秦王遣将》是2003年9月30上演的,至今整整一年了。回顾此番创作经历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遗憾,我总期待有机会化解那些遗憾,把它打造得更完美……。前不久在北京遇见曾看过此剧的郭汉城、刘厚生二老,他们还兴致勃勃地谈及此戏,并询问有无上京展演计划?我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学生,恐怕只能备此一格且看下个节目了!”我写这篇文字只是想告诉那些现在还在搞戏的轻年朋友们一句话﹕表演艺术的感悟是从对生活细心地观察,对姊妹艺术悉心地搜求中不断积累思索而得。朱熹有句语讲得好,“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曾发表于《艺海》2004年苐五期,略有删改)


责编:吴名慧

来源:《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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