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从乡下省亲回来的姚永盛，仍然没接到何用开分配的新任务，又看了两天报纸和文件，心里闷闷不乐。

邓圆珠从办公楼出来，见到姚永盛走了过去，说：“又出去调查了?这个案子不是停了吗?你还调查有么子用?”

姚永盛说：“成天看报纸和文件，无所事事，难受得很。”

邓圆珠说：“难受有么子办法。”

几天后，姚永盛挺着胸膛，高高兴兴地来到“桃树案”临时办公室门前，哗啦地撕下封条打开门，找来邓圆珠说：“你通知大家来上班，恢复‘桃树案’的复查工作。”

一班人上了两天班，被何用开发觉了，大大出乎意料，他采取摸顺毛的方式，放假让姚永盛回老家省亲的特殊举措，以为平安无事了，可是这匹烈马型的姚永盛不但没驯服过来，而且反而烈得没谱了。先前他只觉得姚永盛是性子烈，如今他是目无领导，公开地与领导权威挑战，简直是一匹癫马，气得何用开眼睛发黑，脸庞更歪了，肝肺几乎破裂了。他觉得大伤了自己的脸面，不搞个山高水低，挽回其影响，以后说话没人听，怎么去抓全局的全盘业务工作?他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老长的，心中的怒气实在忍不住便歇斯底里爆发了。他借鼻子放血，急急地来到敞开的“桃树案”临时办公室，见了姚永盛目光一闪，射出一股咄咄逼人的寒气，狞笑一声，冷眼一横，以破釜沉舟的气势，拍着桌子，伸出一个手指差点戳到姚永盛的鼻梁上，厉声喝道：“我说姚永盛，谁让你撕开封条恢复‘桃树案’复查的?你硬是胆大包天呀!”

姚永盛不说话，抬着头，抿着嘴，两眼睁得大大地望着何用开。

何用开吼完后，抚摸着左胖脸，嘴里像喷出火枪药，大发雷霆：“我说姚永盛，你践踏组织纪律，搞无政府主义，马上给我写出书面检讨，只看你检查得好不好了?”说完，他鼻子一翘，又吼：“哼!检讨得不好，你在市国土资源局没戏了，只能捞得一个字出门：‘滚!’”

吼完后，他命令大家出房，要把“桃树案”临时办公室重新上锁封门。

姚永盛沉着得如坐钓鱼船，昂首挺胸，不理不睬，置若罔闻。片刻，他尿胀了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邓圆珠见此状慌了神，马上跟到卫生间，询问姚永盛：“你们两人唱起对台戏，一个要恢复复查，一个不准恢复复查，这是怎么回事?”

姚永盛笑眯眯地回答：“放心吧，没硬撑杆，我敢开顶风船吗?”

邓圆珠点了点头，心里像是明白了，笑嘻嘻地不说么子了。

这时，何用开催大家出房：“都赶快离开这里，一会就封门了。”

姚永盛回来了，不卑不亢，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笑着回应说：“胆大包天的不是我呀!你去问问新市委书记吧!”

何用开从姚永盛回答的这句话里品到了来头，一下蔫了神，不敢再追问下去，也不敢封门，更不敢要姚永盛何时提交检讨书了，转身离去。

下班的人们陆续走出办公室，邓圆珠与同事们边走边聊着姚永盛与何用开唱对台戏的故事。

原来，姚永盛觉得停止复查“桃树案”这事不对劲，颇有蹊跷：“新市委书记交代下来的任务，怎么搞了一段时间便无头无脑地停了摆，到底是省里领导打的招呼，还是别的原因?”

“一根筋”性格支撑姚永盛弄个清楚明白。他觉得这事不能让何用开知道，只能悄悄地进行。找谁为好呢?他想这案子是新市委书记布置下来的，只有找他了解最恰当，他便鼓着勇气，带着一颗疑惑的心情悄悄地去咨询新市委书记：“复查‘桃树案’敲响了开台锣鼓，并打开了侦破的新局面，何用开却要‘停摆’?”

新市委书记愣得莫名其妙，一查问，否定了省里领导打了招呼的说法，鼓励姚永盛打消顾虑，冲破阻力，大胆地继续复查下去，力争快点破案。他认定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举起右手挥了挥，郑重其事地说：“这个案子具有特殊意义，为争执两棵桃子树打死了人，我们破不了案，人们说我们政府草菅人命，我们拿么子理由去交代。再说，把一位无罪人抓起来堵老百姓的口，现在这位无罪人羁押在看守所半年多，既不宣判又不通知家属，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违反了法律条文。你们破了这个案，抓到了真正凶手，‘老大难’案子打了句号，向人民作了圆满的交代，不是光耀了政府的形象吗?”

听了新市委书记的评论，姚永盛高兴死了，忍不住鼻子发酸，挺着身拍着胸膛说：“保证尽快查个水落石出，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伍英民接到了新市委书记的电话，支持姚永盛继续查下去。姚永盛拿着“尚方宝剑”，与邓园珠等同志一道去了“桃树案”临时办公继续上班，便发生了这场闹剧……

闹剧结束后，复查“桃树案”工作有了进一步的新进展，新成果，新突破。

同事们在“桃树案”临时办公室研究案情，认真总结前段工作的经验教训。

姚永盛与邓圆珠先谈家常。姚永盛知道没娘的孩子心里最大的牵挂就是找自己的亲爹娘。邓圆珠总是人走到哪里就把寻找亲爹娘的事做到哪里。

姚永盛关心地询问邓圆珠：“寻找亲生爹娘的事有进展了吗?”

邓圆珠叹口气说：“还没找到一个影子呢。”

姚永盛信心百倍鼓励说：“只要有恒心去找，叫花子叫得久，自会碰上摆大酒，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亲爹娘的。”

邓圆珠精神上得到了安慰，高兴地挥着手说：“我也是这样想这样做的。”

接着，大家回眸以前的工作，姚永盛领头说：“我们这次复查是抓住了房地产开发商这个要害，‘桃树案’不是上届领导没想到房地产开发商问题，而是房地产开发商放了烟幕弹，用‘声东击西’的鬼把戏迷惑群众的眼睛。这个案子怕是有来头啊!”

邓圆珠恍然醒悟地说：“是的，你想到房地产开发商有问题，改变办案思路，把调查的重点改为放到上访问题上，很快找到了蛛丝马迹，打开了局面，这教训太深刻了。

姚永盛“嗯”了一声。他想起这次“停摆”是何用开第二次拿权威压人，好在自己不吃那一套，去找新市委书记咨询，继续查了下去。他看了一眼邓圆珠，说：“那时你怎么不摆出理由，争取去查房地产问题呢?”

“唉!”邓圆珠接着扫机关枪地说：“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自找苦吃的事，就是送十个豹子胆让我吃进肚子里，也不敢去做。哪像你胆子大有勇气，不怕人家压，敢于顶住，争得继续侦查的权力，又是打气又是撑腰，鼓励我们去干，我们胆子也大了，顺着你的思路查下去，果然找到了原因：房地产开发商购得这块土地上有好多旧房，几年拆迁不下来，耽搁了建新房。后来在枪杆子的掩护下，实行强制手段，搞完了拆迁，开始兴建高层房屋，老百姓怨声载道。”

姚永盛说：“这恐怕是问题的根子。”

邓圆珠说：“那户主郑三狗兴头串联一些人上访，就出事了。”

姚永盛说：“我们调查案子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要自己拿主意，壮着胆量去干。这胆量来自调查的实际本领，就是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看准并抓住本质，胆子就大了，解决问题势如破竹。”

邓圆珠感慨地说：“是的，您把唯物主义辩证法用到调查工作上来，打开了新局面。”

姚永盛笑了笑，说：“你说具体点。”

胆量大了的邓圆珠，不打顿号滔滔不绝地放快枪说下去：“那就是您使用了两分法，既看到了土地上的‘桃树案’两位户主争执的一面，是表面现象;更看到了搞拆迁的房地产开发商放‘烟幕弹’的一面，是钻了这个事件的空子，用两位户主打架明显之事做掩护体，转移群众的视线，去干不可告人的勾当，这一面才是本质的东西。您透过现象看到了这个本质，我们按这个思路去实践就打开了新局面。”

姚永盛提醒大家;“鉴于这个案子的特殊性，只怕还有曲折。”

大家纷纷发言，认为他俩的分析很有道理，点头同意。

这时，在老家玩了半个多月的艾相芙，带着双胞胎儿女回到了城里的家。

邓圆珠接受申中生的委托，第二天上午就来到姚家，先与姚永盛夫妇热情握手，再拉着双胞胎各一只手，欢快地说：“我已给学校领导说好了，学校说快开课了，要你俩快去班上报到!”

邓圆珠带着姚国生兄妹一先一后，相随来到学校，与两位班主任见面，抽试他兄妹的主课，对答如流，两位班主任满意地点了头，就把他兄妹安排到了班上。

邓圆珠很喜欢姚国娥，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他经常来姚家向姚永盛汇报工作，有时姚家留他吃饭，他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姚国娥说话，称兄道妹，互相夹菜相敬，两人亲亲密密的。

姚永盛原来有些牵挂家属，妻子和儿女回来后，他无忧无虑专心致志地继续着“桃树案”的复查工作，与邓圆珠配合默契，发现了又一个线索，找到了又一个证据。

他俩从侧面了解到孙猴子是造假证明抓进看守所的，郑三狗被打死后，一个叫魏怪崽的人说打人时，他在门楼上看到在场的人没得孙猴子，愿意作证。孙猴子急了眼想快点了结此事，没认真思考和调查，把他打印作证书给公安局，公安局查无此人，以此作假证为理由，将孙猴子拘留进行长期的逼供信。

姚永盛带着邓圆珠复查此事，从魏怪崽这个人入手，顺着踪迹查下去，原来这人是房地产开发商设计陷阱中的匿名人。他们终于找到了新线索，查出了魏怪崽其人，揭开了幕后的一角……

姚永盛与邓圆珠便去看守所找孙猴子调查，问他：“是么子原因抓你进看守所的?你要讲实话。”?孙猴子说：“以我造假证抓进来的。郑三苟被打死后，一个叫魏怪崽的人说打死人时，他在对门楼上看到在场的人没得我，愿意给我作证，我急了眼想快点了结此事，没认真思考和调查，把他送给我的打印作证书交给公安局，公安局查无此人，以此作假证为理由，将我拘留进行长期的逼供信。”?姚永盛分析这番谈话，觉得假作真时真亦假，案子越来越复杂。但他坚决表示，假的总是假的，他向孙猴子了解了做假证的详细情况后，挺起身子，拍着胸膛，满怀信心地说：“孙猴子，你轻信假证也是犯罪行为，我们一定下决心查出‘庐山真面目’”。?孙猴子听了，几乎要下跪了：“包天大人呀，有你这番话，我放得心了，不得掉脑壳了。”?“桃树案”的复查工作，七弯八转十五曲，变得越来越复杂越迷离。

但姚永盛进一步了解了何用开的性格和为人，暗自警告自己：“‘桃树案’果然对了自己的判断，具有极大的曲折性，要高度警惕啊!”

责编：严万达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