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家园丨第二辑 接龙舞

作者丨陈惠芳

（图片来源：湘西网。杨贤清 摄）

矮  寨

车缓缓地向矮寨

如韵地驶来

两边的木楼

松一下夹紧的手臂

让车  从肢窝下过去

·

对面是高山

没看见杜甫的一行白鹭

邮上青天

听说落魄的诗人

曾挽着青衫女子

在此筑巢

·

车沿盘山道旋上

滑坡之间已为栏石阻止

临窗而瞰

寨子的乌黑屋顶

象嵌在一起的树皮

或许唐代的盔甲丢在这里

武士隐居

在山那边

或在桃花源

1987.6.19

火岩溶洞

可惜

杜牧没能云游这里

不然  清明时节

何必去问那牧童

于此  便可醉入众多的酒家

单凭石乳

就右哺育几十年的

诗情

·

皇家的宫灯

如能在此悬挂一宵

石乳通体透明

如破晓的谜底

而宫灯放不下架子

萤火虫只能在洞口

舞几回小令

·

可惜  陶渊明也没来

不然这洞口

便有众家的碑廊

供子孙们虔诚地穿越

1987.6.19

半  岛

不知何因

你逃离家乡

结果被异域的一种液体包围

家里人想你

扯你的脚后跟

·

游人们说你好

借你的姿势  加长目光

余光中的乡愁

云递过海  成为一种有根植物

种于唇边  呢呢喃喃

·

你只能试一试

海的深浅

羞于当初  不敢回家

1987.6.20

修   竹

毕竟  用那几节竹鞭

抽打过黑暗

然后  顶破泥层

卸去一身征衣

冒雨冒风  冒被煮的厄运

由嫩挣扎成

嚼不动的修长汉子

·

还得小心地

以触角推开流窜的云

或节外生枝的骚扰

长一段

便用最韧的带子扎一节

形成突出的喉结

让众手不敢

轻松地抚弄你的一生

·

至少在腰折之时

靠这些粗大的嗓门

借火噼啪发言

1987.7.23

船  家

借雨势必

煮一江渔火

或许  有一道闪电

耐不住空腹

偷食几粒

鹰在对面岩上

垂下涎水

也罢  也罢

明明灭灭的人生

赠半江  给它们尝尝

·

李白的轻舟飞过之后

两岸的猿声化为耳语

不再为江面合唱

而船家依然以篙点礁

随手捞几圈旋涡

套在脖间

向岸边的景点炫耀

念了一夜豪气的渔火

随船家登陆

击溃了一群作委婉词的萤虫

1987.7.23

茶  经

若陆羽忽生游兴

便让他坐于乌龙茶之上

由水乡泡着

叶面的乡情渐渐展开

最好泊于洞庭春

再捻一根古丈毛尖

搔痒

·

而楚湘川蜀

有一条辣带自古蜿蜒而来

作客楚蜀

便得让吟诗放歌

呼风唤雨作叹息惊讶的喉咙

刷几遍辣味

任眼泪双注

洗你的红脸

而茶水闻辣而至

浮起下沉的喉咙

不知陆羽执哪叠茶经

在楚蜀的哪一处歇下

辣出的汗珠

被一野舍的农妇

串成了家犬脖上的响铃

1987.7.28

湘南女子

她们很早

就读过李白和汪伦

不然她们的眼睛

为何深于潭水  漂满桃花

她们的鼻梁

光且直  仿佛一支短笛

·

往往  读过她们的脸

你便可以吹出

自己的魂魄来  由她们的卷发

丝丝虏去

而她们的根

会悄悄穿过泥香

在一首新韵的诗里

轻叩节拍  你从此染上

一种不能治愈的心跳

遗  落

你会被小城

纵横的街巷打痛关节

坐下来  以少女的目光为座

她们朴素如乡音

你则是额外的状语

·

小城多妩媚女子

挽着各自的翩翩少年

从你的趾旁踏过

抑或有一柄花伞

以凉荫剃过你的额头

你留下一层内伤

其实  你早该站起

在通向效外的拱桥上

借流波

翻阅自己仓促的脸孔

1987.8.31

护城河

小城的版图上

找不出水迹  其实以前

这里煮沸了桨声

走马灯倒映在河里

城门如鱼

吐出一些穿长褂的男人

·

其实这里  曾有少女扑水

悲哀的故事在城头晾了一宵

被启明星拿去

作了揩泪的手巾

其实  我的远祖

曾在这里吹箫  把目光

吹成李白的神情

·

我便怀了同样的姿态

寻河的走向

及情的缠绕

而河已填为平地

为街  为摊贩穿梭

尘土飞扬的领域

以往的水族爬上河岸

两腮不再鼓泡

而常为一种硬朗的现实

胀得通红

·

其实这时

依然有姣好的女子

水灵地散落在这里

我便歇于其中的一个背景

好象在乌篷船里

含着一株未风干的水草

1987.9.3

责编：吴名慧

来源：诗集《重返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