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气与才子气

作者丨游宇明

（插画师厚闲作品）

人有才气是幸运的，因为“才气”并不会像水与空气一样均摊到每个人身上。所谓“才气”，就是做某件事的明显的潜能或出类拔萃的实质能力。比如一个人散文或小说写得好，我们会说他在文学方面有“才气”;一个人经常能搞些发明创造， 我们会说此人在科学研究上有“才气”;一个人跑步能出普通人出不了的成绩，我们可以说这个人在田径上有“才气”……没有“才气”，我们固然不必气恼，而要凭勤奋干一些能干的事;有了才气，我们就该珍惜，千万不要让自己的潜能永远处于蛰伏状态。

然而，人绝对不可有“才子气”。“才子气”，指的是恃才傲物、高己卑人，以为离了他，地球就不转的心性，它本质上是一种极度自恋。

王国维在教育、哲学、文学、戏曲、美学、史学、古文学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在清末民初，他的才气让许多人佩服。然而，王国维身上同时也有一些才子气。王国维有段时间跟罗振玉的儿子罗福苌来往密切，罗福苌经常给王国维敬烟，王国维从不推辞，但王国维自己抽烟时，却从不给别人敬烟。清华国学院师生合影时，梁启超总是先请王国维上座，王国维也从不谦让，一副舍我其谁的神情。其实，梁启超比王国维年长，在当时的知名度也远远胜过王国维。王国维此举颇惹时人非议。

比起王国维来，刘文典的才子气更加明显。刘文典研究庄子，有较高的学术成就，自称中国懂庄子的只有两个半人，一个是庄子本人，一个是他刘文典，其他研究庄子的人加起来算半个，让当时庄子学界的其他学者非常尴尬。刘文典特别看不起从事新文学创作的人。沈从文1939年被西南联大聘任时开始是副教授，4年以后，校方准备提升为教授。对联大此举，刘文典公开表示反对，他甚至说：“如果沈从文都当教授了，那我岂不要做太上教授了吗?”

王国维、刘文典这些人虽然有才子气，他们的才气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所做的学问也抵达了一个时代的高度，依然值得我们尊敬。生活中有的人没有多少才气，却才子气十足，必然使人鄙夷。

人本质上是需要互相尊重的，一个人有才气不会伤害别人，还可能赢得他人的喝彩，但才子气却可能让别人非常不快。毕竟人各有所长，或许你擅长的地方，别人确实不如你;但你不擅长的地方，别人却可能百倍千倍地强过你，让他人佩服你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真正聪明的人不会以己之长比人之短，也不会以己之短比人之长，而会知己知彼，按照内心的准则生活，既不谄媚他人，也不狂妄自大。

（原载2017年11月27日《北京日报》）

责编：吴名慧

来源：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