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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评论丨冷清秋:戴希和他的写作新尝试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7-08-24 09:51:09

戴希和他的写作新尝试

作者丨冷清秋


戴希新创作了一组作品,叫做“新探索小小说6题”。

它的关键不在于“新”,而在于“探索”——因为它已经超出我们常规对于小小说的判断和理解,似乎是要探讨诗与小小说结合的可能。

这里讲的不是“诗意”在小小说叙述中的呈现,而是诗的形式对于正常小小说叙述表达的取代。

这可真是太大胆了——长得像诗歌样子的小小说?似乎有点匪夷所思,而且这样的文本如何反证自己其实是小小说,恐怕也殊为不易。但是这个思路却很有意思。因为真的是有这种情况的——

门 槛

屠格涅夫

我看见一所大楼。

正面一道窄门大开着。门里一片阴暗的浓雾。高高的门槛外面站着一个女郎……一个俄罗斯女郎。

浓雾里吹着带雪的风,从那建筑的深处透出一股寒气,同时还有一个缓慢、重浊的声音问道:

“啊,你想跨进这门槛来作什么?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

“我知道。”女郎这样回答。

“寒冷、饥饿、憎恨、嘲笑、轻视、侮辱、监狱、疾病,甚至于死亡?”

“我知道。”

“跟人们的疏远,完全的孤独?”

“我知道,我准备好了。我愿意忍受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打击。”

“不仅是你的敌人,就是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也都要给你这些痛苦、这些打击?”

“是……就是他们给我这些,我也要忍受。”

“好。你也准备着牺牲吗?”

“是。”

“这是无名的牺牲,你会灭亡,甚至没有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地纪念你。”

“我不要人感激,我不要人怜惜。我也不要名声。”

“你甘心去犯罪?”

姑娘埋下了她的头。

“我也甘心……去犯罪。”

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会儿。过后又说出这样的话:

“你知道将来在困苦中你会否认你现在这个信仰,你会以为你是白白地浪费了你的青春?”

“这一层我也知道。我只求你放我进去。”

“进来吧。”

女郎跨进了门槛。一幅厚帘子立刻放下来。

“傻瓜!”有人在后面嘲骂。

“一个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这一声回答。

如果初次读到上面这篇作品,有人告诉你,这是一篇小说,恐怕你未必会真的很怀疑。因为它读起来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一篇小说——多多少少是有小说的味道在里面。

但如果你知道这一篇作品的背景,或者是顺手搜索一下,看到了下面的内容——

百度百科:

《门槛》是俄国作家屠格涅夫写的一首散文诗。

屠格涅夫,俄国小说家,成名作是《猎人笔记》,六部长篇小说被称为俄国19世纪40-70年代的"社会历史编年史"。《门槛》此篇诗是散文诗,是用对话体来组织全文的。

你也许要凌乱了。什么鬼?这是散文诗?!翻回去重新读一遍。再琢磨一下。嗯……是有那么一点诗歌的感觉——可是……这到底是咋回事?

我们可能并不具备阅读俄语原文的能力,但是我们却已注意到这个现象:也许在翻译的过程中,造成了原文诗意的流失,所以我们看到的中文译本,就给了人更多小说的感觉——虽然细心咂摸,还是能从字句之中感受到很多诗歌特有的韵律的跳跃感。

所以这就是戴希的创作所触及到的领域——诗歌的特质向小小说中的融入。

只不过这篇《门槛》是以这样一种意外、独特的方式展现在我们面前。可以说完全是歪打正着。当然,也许你依然会对此疑虑,那么我们再给一个更正式的样本:

《三少爷的剑》片段

古龙

剑气纵横三万里。

一剑光寒十九洲。

残秋。

木叶萧萧,夕阳满天。

萧萧木叶下,站着一个人,就仿佛已与这大地秋色融为一体。

因为他太安静。

因为他太冷。

一种已深入骨髓的冷漠与疲倦,却又偏偏带着种逼人的杀气。

他疲倦,也许只因为他已杀过太多人,有些甚至是本不该杀的人。

他杀人,只因为他从无选择的余地。

他掌中有剑。

一柄黑鱼皮鞘,黄金吞口,上面缀着十三颗豆大明珠的长剑。

江湖中不认得这柄剑的人并不多,不知道他这个人的也不多。

他的人与剑十七岁时就已名满江湖,如今他年近中年,他已放不下这柄剑,别人也不容他放下这柄剑。

放下这柄剑时,他的生命就要结束。

名声,有时就像是个包袱,一个永远都甩不脱的包袱。

这行文中的效果有没有诗的感觉?

这其中的技巧就在于,在语句中稍微保留诗的音韵感,然后行文段落上向诗歌的简洁靠拢,放弃常规小说叙述语句间结构关联上的缜密效应。这样既有了诗歌的感觉,又没有丧失小说的模样。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说戴希的“新探索小小说6题”已经跃出我们常规对小小说的认知,它展现的更多的是一种对小小说的探索意图,尝试寻找出,在诗歌的外壳下小小说表述的进一步可能。

但是这显然太不容易了,失去了小小说的外在形式,文本连自证小小说的身份都变得极为困难。可是,我们却又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出奇大胆的想象。

毕竟小小说这一文体依然在成长中。尤其是近年来,随着八零后,九零后,甚至零零后这些新生派作家的融入,带着他们这个年纪对于小小说的理解和认识,一些表现手法更为新异的小小说模样正在诞生和逐渐形成。所以,也许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但万事开头难,小小说到底能长成什么样子?这依然是一个待定的问题。小小说作者也在不断地摸索中成长。虽然很难说这种尝试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但是对于一种文体的热爱会促进对文体无休止的探索和尝试。

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原载2017年3月24日《常德民生报》)

责编:吴名慧

来源:常德民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