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范（短篇小说）

作者丨水运宪

（作者注：当年的《湖南文学》还没有正式恢复，叫过一段时间的《湘江文学》，还叫过《文学月报》。）

（七）

看来我们采取防范和补救措施是卓有成效的。又是退桌子，又是退女孩子，虽然到底是那一项措施起了作用目前还说不清楚。就像是我的病情一样，中医、西医、土方偏方，做了各种各样的治疗，病情痊愈之后，连医生都说不清到底是哪种方法发挥了作用。

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成效。最明显的成效已经体现出来了，那个人从此再也没有来我家里“拜访”。

从儿子跟他的女朋友诀别那天算起，时间至少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以上。在这三个多月里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住院。老公也带着同事到全省各个地市搞调查研究，很少回来。儿子索性搬到了研究生宿舍，回家的时候就更少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个人说不定也去过我们家，只是家里没人。对于我来就，其实效果都一样，只要不再见到那个人，我的病就有可能慢慢地治好。

这天又是一个星期六。天气也还不错。下班以后，我老公就约上儿子一起到医院来接我回家。儿子真的懂事，他还提前回到家里准备好了晚饭。

吃过饭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收拾完屋子，一家人就坐在小客厅里看电视。刚刚看完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外面就有人敲门。

这种时候的敲门声对我的身体很不利。我本能地感到心惊肉跳，觉得那个人又上来了。还好，不是那个人。

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跟我儿子差不多大的小伙子。这小伙子穿一件白衬衣，左臂上竟然佩戴着一圈黑纱。我老公看见那条黑纱，态度立刻和缓了很多。

“哦?请问你是?”

“孙叔叔吧?对不起，您不认识我。”那小伙声音有点嘶哑，“我爸前些时候经常上您这儿来。”他将目光转向我，“阿姨好。听我爸说，他还帮您做过油漆吧?”

我飞快地猜到了他爸爸是谁。“啊，对对。有这么回事。”我赶紧站了起来，望着他手臂上的黑纱，“他、他怎么……”

小伙子顿了一下，“我爸今天早上去世了。”然后补充了句，“胃癌。治疗了快一年时间，到底还是不行。”

“什么?”我老公非常吃惊，“快一年时间了?组织上知道吗?”

“知道。组织上特别关心他，北京、上海都去治过了。最近半年我爸爸哪儿都不肯去了，就一直在家里休养。他说，他今年底满七十岁，早就无欲无求了。别再给国家添麻烦了。”

他这话让我听得心里发虚。我看了老公一眼，老公那会儿也神情慌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不说那些了。”小伙子双手递上一个信封，“我爸临终的时候，交待我一件事件。他说你们一家人是难得好干部，清官。还说，他想邀请孙叔叔参加他的追悼会。如果孙叔叔抽得出时间的话。”

“啊，我……我一定去。我专门安排时间，一定去。”

我和儿子都清楚地看见，他去接那份讣告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

（发表于《湘江文学》1982年第7期。）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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