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兵
作者丨李建军 纪红建
爱的挫折
作为军队名人的程志强,人们看到他的似乎只是辉煌的一面,与其他军人不同凡响的地方。但他同样与其他普通的军人一样,同样是在挫折中前进,同样经历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军队这个永恒规律的残酷淘汰。程志强当了五年班长曾三次被上级确定为复员退伍的对象。我们现在听来,真为程志强捏了把汗,当时真要是那样,今天坐在我们面前与我们交谈的“天下第一兵”还会是程志强吗?程志强的辉煌来之不易,也正印证了人们常说的:好事多磨。与其说这是一次次挫折,倒不如说这是程志强成长与成熟的过程。
我们冒昧地问了句程志强,三次都准备退伍,难道就不喜爱仪仗事业吗?程志强呷了口茶说,不是不爱,相反而是爱得很深,再说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认为自己作为一名军人,特别是一名仪仗队员和一名共产党员,就应该服从组织的安排。军队是一个流动性很强的战斗集体,作为一名战士,既要随时站出来保家卫国,同时也要准备听从祖国召唤脱下军装奔赴新的岗位。我们无话可说。作为军人的我们知道: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是军人的天职。这是军人的基本素质,更是军队的需要。
第一次程志强都把领章徽章卸下来,把被子行李收拾利索,就要戴“光荣花”在全连军人大会上同战友告别时,一位同一年入伍的比程志强要“老”许多的战士死活不愿再留在连队,坚决要求退伍。一个死活要走,一个走留服从组织安排,程志强自然被留了下来。
第二次的走留与第一次一样,也是补别人的“缺”。但程志强没有任何的埋怨,他仍一如既往地当他的“老班长”。
第三次是1977年底,连队准备让程志强准备退伍。当了五年兵的程志强这次又为退伍做准备了。当时他都在军人服务社买了好几条北京产的烟,虽然这些烟并不贵,但一旦带到老家那就成了好东西了,毕竟是北京带回来的东西啊!“八达岭”、“红叶”、“友谊”等牌子的香烟都已经塞进包里,连长、指导员也分别找程志强谈过话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向军旗告别走人了。
程志强说,不爱这片军营是假的,在这里摸爬滚打了几年,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几年来,也知道仪仗事业对于一个国家是多么的重要,作为一个仪仗队员是多么的光荣。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仪仗营,程志强多少有些离愁别绪。一天,吃过午饭,他踩着满院的落叶,心情沉重在营房院子里踱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陪他走过了几千个日日夜夜。这里留下的每一个足迹都值得他回忆,这里是他青春岁月里最火红的篇章。平时性格果断的程志强此时也变得柔情似水了,他与仪仗营里的一切似乎都无法摆脱。
命运之中似乎总是有许多偶然性,但细细想来,这仅仅只是一种偶然吗?正当程志强在营房内走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叫住了。是老营长周建恒。老营长对他说,你今年不退伍了,到农场去当班长,明年咱们部队要建设一个大寨式的农场,你在村里当过书记,农活都很好,一定要去。程志强一听要建农场,把退伍的事都抛到了脑后,情绪高涨地同营长谈起如何建好农场来。
老营长临阵点将,连队的决定便失了效。程志强很快就走马上任,收拾行李离开仪仗营到农场种地去了。当过大队副书记的程志强来到农场后,如同如鱼得水,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值得说明的是,虽然人们所熟知的程志强都是走在红地毯上,但他三年的农场生涯相对他个人来说,却是相当重要,如果没有这三年,他有可能退伍了,更不可能成为仪仗队的一名军官。所以,这三年在程志强的脑海中是深刻的。
为了让农田多打出点粮食,程志强专程赶到北京农科院去向那里的老教授、专家们请教。以前这儿打不出粮食,是因为他们不注重农家肥,田里缺少有机肥,土地底子薄。于是程志强带领全班人马开掏附近老百姓家里的下水道。下水道肮脏腐臭,许多战士干时间长了便有情绪,甚至有人公开质疑。但程志强心里有谱,丰收是势在必得。同志们干活有情绪,不怕,我做班长的带头干。在程志强的带领下,他们把附近方圆好几里地老百姓家的下水道都掏光了。下水道掏光了就掏猪圈。猪圈里不仅奇臭难闻,而且那稀软腐烂的粪便更让人恶心作呕。程志强只穿一条军用大裤衩,站在圈中挥锹如雨。这些粪便脏物运到农场,程志强并不急于把它们撒到水田,而是张罗着大伙把稻草铡成碎条,和到粪堆里搅拌均匀,再全部埋进地窖发酵。等到施肥时,再把埋地窖的土挖开,如家出的肥料们一样“火候”正好,看上去又黑又亮,闻上去奇臭无比,还呼呼地直冒热气。最后,程志强和战友们的汗水没有白流,他们的亩产达到了1050斤,打破了农场以往的记录,并创下了卫戍区所有下属农场亩产最高的好成绩。程志强一下子就在卫戍区的“农业界”出了名。
由于农场是仪仗队的小散远单位,当时连队那些调皮捣蛋不服从管理或者军政素质不佳的战士,多被“下放”到这种单位。这也为程志强的工作带来了一些难度。但善于做政治思想工作的程志强又发挥了自己的优势,他班里有十七八个战士,他就一个一个有的放矢地做起工作来。他从生活上照顾他们,从工作上指导他们,从思想上帮扶他们。程志强深深在感叹说,那段日子,对自己一生都有教益,从这些所谓的“后进”身上,我们可以总结出一条道理,没有不好的战士,只有不称职的带兵人。
程志强把农场管理得井井有条,可自己在水田里泡了三年,前面似乎还是一条死胡同:提干,已经超过年龄。而他所带的班里,有几个战士都提干成了军官,就连有的通信员都穿上了四个兜的干部服,当上了排长。许多人都劝程志强别这样傻干了,但他就是工作标准不降低,整天起早贪黑没命地干。用他战友的话说,程志强真是傻得无可救药了。
程志强的傻并不是没人理解,仪仗营里的领导还在想着程志强。程志强说到了一个细节。有一天,营长周建恒专程来到农场,大家伙都认为他是来这里检查工作的。没想到周建恒检查工作是虚,找程志强是实。周建恒把程志强叫到场部办公室对他说:“我马上就到一团当副团长去了。我要不把你提成军官,我是不会走的,否则太亏你了。”周建恒从农场回到仪仗营后就在营党委会上提出了此事。大家一致认为程志强是个拥有许多优秀品质的好战士,就是全营的战士都不提干,也得给他提!可程志强已经超龄也是众所周之的事。这是一条硬杠杠,营领导谁也迈不过。程志强说,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从内心来讲,他也失望过,甚至有时还在半夜里痛苦地醒来。
但最终,机遇还是给了这条有准备的坚强的黄河汉子。就在这一年冬天老兵退伍之前,师部一位姓岱的副参谋长来到农场检查工作。岱副参谋长去过许多单位的农场,但当他来到这个农场时,却发现宿舍内外整洁干净,被子叠得有棱有角。窗明几净,地板虽然是一般的水泥地,却被拖得一尘不染。岱的副参谋长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标准,就是战斗班也很难达到,更何况整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场兵。还有有宿舍50米远的地方是厕所,这中间隔着单双杠器械练习场地,只要是程志强带的兵,上厕所回宿舍时都要在器械上做几下动作,并且训练有素。看到这些,岱的副参谋长竟然被感动了。一回到师部,岱的副参谋长就马上跟师长、政委汇报了他在仪仗营农场的所见所闻,并极力推荐要为程志强破格提干。会上,师党委一致通过破格提程志强为军官。
这是程志强人生旅程的一次重大转折,虽然提干的命令有点迟,但它毕竟来到了。
(原载《民族文学》)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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