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兵（报告文学）

作者丨李建军 纪红建

（程志强）

爱的萌芽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山西永济就在黄河东岸。这里山川锦秀，气候温和。说句实在话，这里并不是盛产仪仗兵的地方。盛产仪仗兵的地方在山东。但这里却实实在在地出了一位享誉全国的仪仗兵。程志强老家永济，历史上人云荟萃，代代有名人。这片土地培养了永济人朴实、勤劳的精神，古代出了我们所熟悉的柳宗元、王维等人，数百年后的今天，这里又出了程志强这个全国人们都熟知的军事人物。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的时候，“天下第一兵”降临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他不是出身在山西永济，而是出身在山东莱阳。因为程志强的父亲是一位军人，当时他出身在父亲所在的部队里。虽然出身于山东，但他成长于山西，他骨子里注入的是黄河之魂。1962年，已经转业到地方并任山东栖霞县人民银行行长的父亲，因为积极响应党中央关于减少城市人口，鼓励城里人到农业第一线去“抓紧生产、自力更生”的号召，先后把他母亲、哥姐、弟弟及他都送回老家——山西省永济县栲栳公社方池大队。如今，程志强还为父亲的这种做法所感动。这是一个老党员的风格，也正是这种风格，从某种程度上在无形中酝酿了今天的“天下第一兵”。

程志强说，自己之所以走上从军之路，与父亲的影响有着很大的关系。程志强的父亲是一位老革命、大英雄。1938年，13岁的时候就离家，参加了山西共产党组织的抗日救国牺牲同盟会，是薄一波的部队。后来，曾任第11军第72团侦察营参谋长、营长，还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西南剿匪、抗美援朝，并且多次身负重伤，直到去世的时候，在他的小腿上还残留着弹片。特别是是在朝鲜战场上，程志强的父亲作战英勇，和敌人拼刺刀，把刺刀都刺得卷了刃。于是他父亲便空手夺敌人的枪，抓着敌人的枪刺使劲往回拽，把手上的肉撕了好几块。正因为程志强父亲的顽强勇敢，朝鲜人民政府授予他二级红旗勋章，是一级战斗英雄。在后来的日子里，父亲的英勇史，潜移默化地感染着程志强，为他以后走上从军路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当然，程志强吃苦耐劳、强有力的组织指挥能力并不完全是在部队练就的，从他小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显现了。1969年，14岁的程志强初中毕业了。由于当时永济的学校不再招生，他只好无奈地回到农村。这个时候，又因为他父亲战伤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母亲年岁也大了，他便挑起了家庭重担。这时的程志强已经长成了1.8米的大小伙。为了给母亲松负担，他主动找到方池大队大队书记，硬磨软泡地要求进砖瓦厂。在他的诚心打动下，大队书记同意他到砖瓦厂当了一名供窑工。供窑工的活可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完成的，这是个苦活累活。特别是炎热的夏天，就是站在树荫下也会流汗，可程志强却站在几千度的窑口边，把砖胚一块一块地送进窑肚里。每次，他一干就是八九个小时，身上的衣服隔十几分钟就能拧出水来，脸上的汗珠把头一甩就能洒湿一片地。可就是这样一份工作，程志强也没能干多久。因为后来这个砖瓦厂倒闭了。为了生计，程志强碾过米，砌过墙，弹过棉花。后来，大队油坊的人看这小伙子人勤快，又能干，把他要到了油坊，当榨油工。

1970年，上级给方池大队分配了一个上高中的名额。大队领导看程志强思想好，根红苗正，又求上进，便把他推荐到了栲栳中学。1972年，程志强从栲栳中学毕业回到方池村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领全村团员到黄河滩去参加黄河倒流引水工程。这样的工程在当时有着一种英雄气慨。他们要把黄河水从南边引到北边去，引上高原，去灌溉高原上的土地。程志强对此还记忆犹新，那一次他带的小组第一个完成公社交给的任务，他的名字也第一次上了县里的广播，并被评为全县的劳动模范。1973年5月，程志强被栲栳公社选为公社团委副书记兼宣传委员，7月，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不久，他又当选为方池村支部副书记兼民兵教导员，年纪轻轻便成了村里的“第二把手”。

1973年11月，影响程志强一生的时刻来到了。一天，正在地里干活的程志强被人叫到了大队部开会。来到大队会议室，他看到了公社武装部部长皇甫百让和一位穿军装的人。程志强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开始了，而他自己又作为方池村的民兵教导员，这是他份内的事。于是程志强又为村里征兵工作而忙碌起来了。不过作为村干部，他所想的只是让村里的适龄青年去当兵，并没有考虑自己的事儿。当时，村里人听说是北京卫戍区警卫部队来征兵，并且是专门给中央首长和毛主席放哨的，方池村里报名参军的年轻人特别多，都想争着到北京去。可是，征兵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方池村楞是没有一个合格的。说到这里时，程志强特意解释说，并不是他们方池村的小伙不争气，而是警卫部队的条件实在是太高了。每个青年光政审就搞了一遍又一遍，不要说有海外关系或者说是“黑五类”分子沾亲带故的人了，就是平日与邻居们吵过架，对党发过牢骚的人都不行。有的政审过关了，但一到体验关就卡壳了，光是身高要求1.8米这一条，就让许多根红苗正的小伙子的希望破灭。

那你是怎么走上仪仗队这片土地的呢?当我们问到此时，程志强不由得笑了笑。这笑里隐藏着他对军营无悔的选择，包含着他对这片土地真挚的爱。其实，当时的程志强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县接兵的来自北京的这支部队是一支十分特殊的部队，是专门负责仪仗司礼任务的仪仗部队，相当于古代的皇家卫队。受父亲的影响，程志强热爱军营，也十分向往军营，但他的确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完成自己的梦想。面对着这样的机会他有点不知所措。

从北京来他们村接兵的同志马上就要离开方池村了，可他们还是一无所获。那天，接兵的那个头儿把程志强叫到方池村大队部的一间屋子里，要求把程志强带走。原来，自从程志强与这些接兵的同志共同工作后，接兵的同志们就注意上了程志强，他们一致认为这小伙年轻有为，又勤奋能干，是块当兵的料，特别是那个头，更是个搞仪仗的料。说到这里，程志强不免有些激动。谁都可以理解，毕竟这是改变他人生轨迹的时刻。

晚上回到家里，程志强把北京接兵的同志要带他到部队当兵的事告诉了他的老父亲。戎马一生的老父亲没有犹豫，自然是支持儿子当兵，即使自己的大儿子去年刚刚去了部队，并且敌人的弹片还留在他自己的腿上，家里明明缺劳力。程志强的老父亲不愧是位历经战场的老军人，他顾不上那么多了，第二天他就找到公社。然而，让程志强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梦想却受到了来自公社的阻力。不过，公社的考虑也是为了他家的好。公社摆出了两条理由：第一条，程志强的父亲为新中国的解放事业做出了贡献，留下多处战伤，现在又体弱多病，并且大儿子刚刚去了部队，家里需要有个壮劳力在家操持挣工分;第二条，程志强是个人才，这么年轻又有文化又有觉悟，公社正准备把他作为重点培养的对象。

对军营的爱已经在程志强的心中萌芽，不管是什么阻力都无法阻拦他从军的梦想。当晚，程志强心一横，赶到皇甫百让家，用自己的忠诚打动着这位武装部长的心。随后的几天里，程志强没事总跑到部长家里干农活，干完农活就提当兵的事。皇甫百让的妻子都不忍心了，对皇甫百让说，这娃这么好，还是让他走吧。就这样，皇甫百让同意让程志强当兵，可公社书记却不同意了。书记是位老红军，长征时是朱老总的牵马人，还给朱老总带过小孩，常到朱德、康克清那儿看望。刚开始的时候，皇甫百让怎么跟他说都不行，他就看中程志强是块好料子，是公社将来的栋梁之才，不能让他走。皇甫百让跟书记讲了许多好话，程志强的从军梦才得以实现。

正是这些，显示了程志强非凡的组织指挥能力以及对军营的热爱，也正是这些能力为他以后在军营的成长奠定了极好的基础。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仪仗兵，对仪仗兵连感性的认识都没有。

（原载《民族文学》）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