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殘碑
作者丨纪红建
二、浩然正气
A
1992年春节前夕,芷江来了个挂职干部。单单瘦瘦的,40岁出头,戴着眼镜,看上去很儒雅,更像个学者。说他是学者,名符其实。他不仅口才好,文采好,笔头还狠,诗词歌赋无所不能。但他却当兵出身,战士、班长、排长、副连长、连长等职都干过,也上过对越自卫还击战场,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经受住了艰难困苦和生与死的考验。他有军人不畏艰难的豪爽性格,但却非常低调务实。
这个中年男子叫孔介夫,常德安乡人。他去年从湖南省人事厅办公室副主任升任计划处处长,当处长还不到一年,就主动申请到老少边穷地区挂职。于是,他来到了芷江,挂职当县委副书记。
实话说,他刚来芷江那会儿,芷江上到县长书记,下到普通老百姓,谁也不会太注意他。挂职干部不就是来“渡渡金、作作样、交交友、散散心”,等着回去提拔吗?他们是不可能真能担当基层建设与发展重任的。谁都这样认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应该还是。
这回他们想错了!这个省里来的孔书记不像其他挂职领导那样,来报个到,就人影子都找不着了。他却不嫌累,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大堆,特别是还带了一大箱子书,死沉死沉的。没错,他打算在芷江这个山里安营扎寨,踏踏实实干几年,干几件实实在在的事情。
到到芷江的第二天,孔介夫就悄悄一人来到七里桥的受降纪念坊。至今,还有工作人员依稀记得当时场景:那天,一个单瘦的男子拿着个笔记本,边看边记,边记边看,看得认真,走得缓慢。他不仅把受降纪念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受降堂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记了个遍,还在受降纪念坊附近转悠了大半个下午,最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只是他们当时不知道,这个有心人就是孔书记。
那段时间,孔介夫除了完成组织上分管的工作外,还抓紧对芷江的人文历史作全面的调研。晚上,难得闲暇,他才有机会捧起心爱的书本。读得最多的还是关于芷江的书,关于芷江受降的书。甚至可以说,他已将手头上所有关于芷江的书看得烂熟于心了。兴致来了,就提笔写几道诗词,写出发自内心的感悟。
这是他从部队开始就养成的良好习惯。侗乡小山城芷江,夜深人静,蛙声如潮。微弱的电灯光洒满潮湿的宿舍,叽吱作响的破木桌,支撑着如饥似渴涉猎者的身影。真是草露浸书,蛙声伴读啊!伴随着伏案者进入浩瀚的知识海洋……
读书以修身,读书以明志!
看着看着,他总会掩卷思索。作为一名当过兵的人,一名上过战场的军人,战争的残酷场面时常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不可能忘记,他也不能忘记。他更知道,芷江受降,虽然终结了中国八年抗战,标志着中国洗刷了鸦片战争以来的百年耻辱,彰显着中华民族的浩然正气,但这却是四万万同胞的苦难以及数千万同胞的鲜血换来的。这更是一部血泪史!读到这些,想到这些,他就会为自己的“无知”而愧疚,也会油然地掉下热泪。“现在不补读抗战胜利中国战区芷江总受降这段已经发黄的历史,再待何时哟!”孔介夫鞭策自己说。
他觉得,应该向一切尊重历史的人们致敬!
芷江受降后,为纪念这一历史盛事,当时人们都呼吁,以芷江为省会,包括其周边地区,设立“芷江省”或“和平省”,以作为永久纪念。后来虽然种种原因,建设芷江城的计划化成泡影,仅建成一座“血”字型的受降坊。但不论如何,应该感谢杨化育他们这些爱国志士的辛勤与努力……
从杨化育,到江柏永,有欣慰,但也有遗憾。抗战时期,芷江作为重要的军事要塞、指挥中心和受降之地,留下了众多的抗战遗址和大量文物。芷江机场遗址还保存有机窝、跑道、防空碉堡群以及修建芷江机场的石碾子等;美国飞虎队在芷江遗址还保存有美军航校旧址、美国十四航空队兵营旧址、“美国街”兵营旧址、中美空军指挥塔旧址、中美空军联队俱乐部以及配电房、发电房等设施;芷江受降旧址还保存有受降堂、中国陆军总司令部旧址、何应钦办公旧址以及后来修复的受降纪念坊;受降典礼使用的刻有铭文“参加芷江受降典礼纪念”的九屉桌、木靠椅、单人沙发、双人沙发等都还保留在芷江……芷江现有的抗战遗址和胜利受降文物都是国内保存最为完好的,它们见证了二战的胜利。这些,不都是建设受降城的基础吗?不能让遗憾继续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遗憾!想到这,孔介夫情绪激昂,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上班,他就敲响了江柏永办公室的门。
此时的江柏永,不再是江专干了,1986年芷江成立文物管理所时,他就已经担任所长了,“受降纪念坊”是所下的一个点。
“同志,请问您是江老师吗?”孔介夫轻声地问道。
“我就是。有事吗?”好几年过去了,江柏永还是那副湘西蛮子形象。他依然在为保护抗战遗址,收集受降文物,宣传芷江受降历史,而忙碌奔波。
“我叫孔介夫,调到县委不久,是名新兵。”孔介夫笑着说。
“孔介夫!”江柏永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是不是新来的孔书记。”
孔介夫点了点头说:“是的,江老师。我今天特意来拜访您的。”
“我是个土老冒,我有什么值得拜访的嘛!”江柏永说。
“您是文物口上的老兵,又是芷江的‘活地图’,我不拜访您,拜访谁呢!”孔介夫笑着走了办公室。
对于孔介夫的到来,江柏永开始还有点不屑。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但凡新官上任,总要到各个部门各个乡镇看看。大都是形式主义。江柏永从不吃这一套,他烦透了官僚主义作风。
但三言两语后,江柏永便与这个新来的孔书记一见如故,意气极其相投。因为对芷江受降相同的认识,相同的见解。一杯清茶,一个话题,三个小时。一个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他们从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东三省沦陷,谈到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再从烽火八年起卢沟,谈到受降一日落芷江。他们谈到国民党军队在正面抗日中,广大爱国官兵英勇作战,不怕牺牲,表现出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涌现出了郝梦龄、赵登禹、张自忠、戴安谰等一大批爱国将领,有数百名将军血洒疆场,这在战争史上绝无仅有。他们认为,国民党的抗战业绩和重大作用是不能抹杀的,也是得到了世界公认的。他们也谈到“七·七”抗战爆发后,红军主动请缨,并被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南方的红军游击队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八路军开赴华北抗日战场后,其115师在平型关给日军王牌板垣师团以沉重的打击,歼灭3000多人,这是中国军队抗击日军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在济南、太原相继失守后,正面战场的国民党军队退出华北。此时,八路军遵照中共指示,开展了敌后游击战,相继建立了晋察冀、晋察豫、山东、华中等抗日根据地。在整个抗抗战中,八路军、新四军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其他抗日武装力量,作战12.5万次,消灭日伪军171.4万人,其中日军52.7万人……
“虽然只是国民党参加了受降,但中国抗日战争的胜利是国共两党协同作战的结晶,是抗日统一战线形成后全民御敌、同仇敌忾的结果。所以,芷江受降纪念坊,不是属于某个党派,更不是属于某个人的,它只有一个标签:中华民族!”说这话时,江柏永地声音有些颤抖了。
孔介夫抬起头,思索良久后,说:“芷江是块‘藏金’之地啊!这里藏的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应该要把这里建成具有国际意义的大型纪念场所,建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受降城。时代不同了,观念也应该更新了。我们向全世界知道大张旗鼓地宣扬和弘扬这种爱国精神了,不要再遮遮掩掩,不要再瞻前顾后了,要堂堂正正,昂首挺胸。这样才能对得起牺牲的数以千万计的前辈。这是我们这一代共产党人的使命与责任啊!”
“孔书记,如果修建受降城,我举双手赞成。这是时代的呼唤,这是人民的呼唤,这是历史的呼唤啊!”听孔介夫这么一说,江柏永兴奋得举起了双手,“1983年修复受降纪念坊和受降堂时,只有我一个专职人员,从征地、准备资料、设计图纸及文物工作多项目的应付,实在忙不过来,免不了停停打打。虽然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将受降坊和受降堂复修成功,但囿于条件和科技手段,加上当时只是凭借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和口碑资料为复修依据,我们那次复修的比较简陋、粗糙,存在漏洞,也留下了遗憾,这是事实。”
“老江,你是老文物了,又是老同志,一定要发挥你的专业特长和在业内的影响,把这个事做好,公正客观地再现历史。”孔介夫说。
“孔书记,修建受降城,就不要说我这个老文物了,就是一个普通的芷江人都是责无旁贷的。”江柏永说,“可是,我才一个副科级干部,再说文物管理所无权无钱,我的力量太小太小了,无法真正推进这项工作。我认为,只有县委、政府牵头做这个事,才会引起哄动,才有可能实现这个想法。”
孔介夫重重地点着头。
……
望着孔介夫离去的背影,一种感动,在江柏永的心中潮涌!
纵观三湘之历史文化,于神州有名者,除岳阳楼、南岳山、领袖故里,还有几何?能与芷江受降坊媲美者,可谓举世无双,这里存放着伟大的中华民族浩然正气……吾以为,芷江父老,应当继续先祖遗志,尽其所能,全力以赴,修建受降城。以尊重历史、呈现历史、凭吊历史,告慰先烈、激励后昆。
7月9日,芷江县委所有的常委都收到了一封信。准确地说,这应该是一封呼吁修建芷江受降城的文章。作者孔介夫。这是他在他那12平方的宿舍里一气呵成的。有激情,更有深思。这是真情的呼吁!
一时间,芷江“震动”了!因为孔介夫的文学功底与一腔爱国之情,给这篇文章注入的文采与真情外,更因为此文拨动了埋藏在芷江人内心深处几十年的那根心弦。
“很有必要马上召开一个常委会。”时任芷江县委书记的杨序岩与县长张应权商量道。
“太有必要了!”张应权说。
当天晚上,芷江县委紧急召开了一个常委会议。与10年前不同了,听说是芷江受降的事,常委们不再愁眉苦脸了,而是满脸悦色地走进办公室。
当孔介夫走进会议室时,现场更是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是对他文采与真情的肯定,更是对这个全新时代到来的鼓掌。
“同志们,孔书记饱含深情的信,想必大家都看过了吧!”杨书记微笑着问道。
“看过了!”
“看过了!”
大家点着头,竖着拇指,还有赞许的目光。
“孔书记的信,我是一口气读完的,写得有深度、有厚度、有感情,不愧是省里来的,站得高、看得远啊!今天的常委会主题只有一个,就是讨论一下如何加大我们芷江抗战遗址的保护与宣传,把我们芷江建设成名符其实的受降城。希望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杨书记说。
“我谈点自己的认识吧!”县长张应权说,“我觉得介夫同志的信,写得很有内涵,很有感情,写到了我们大家的心坎里。这种感情,不是个人的小感情,而是国家情感。我完全赞同介夫同志所提,加大力度保护芷江抗战遗址。虽然我们芷江是个山区县,是个贫困县,没钱,但我们有的是决心,有的是信心,我们要一定举全县之力修建受降城。”
“我完全赞同!孔书记说出的是我们大家的心声,是我们芷江几十万人民共同的心声。大后年就是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了,这是很好的一个契机。我们不仅应该扩建受降园,还要建受降城,而且还在抱着对历史负责,对后人负责的态度,把受降城建好,建出我们的豪气。”副书记熊健说。
“我完全赞同!”
“我也赞同!”
……
大家纷纷表态。现场一片热烈。
“毕竟是为国民党歌功颂德,地委和省里会不会批,老百姓会不会买账?”
也有人提出担忧。但这种声音已经很小了,完全被掌声所淹没。这个常委会最终毫无阻力地形成统一意见:举全县之力扩建受降园,分期建设受降城,向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献礼;大家有钱的出钱,有物的出物,有力的出钱,为共同完成这一民族的丰碑而努力。
不久后,芷江县委、政府就抽调了30多名干部,成立了纪念抗战胜利50周年修建受降城筹备处,负责受降城的筹建工作。筹备处由县委副书记孔介夫、段国华,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赵婉玉,以及县领导张自元、梁建昆担纲,下设建设组、资料组、筹资组、绿化组和办公室,县财政千方百计挤出5万元钱作为启动资金。
在宣传筹备处成立之时,也召开了一个全县的动员大会,县直机关和各乡镇干部如数参加。动员大会上最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发动全县的干部职工现场捐款。不管是哪个单位的,也不管职务高低,大家纷纷表达自己的心意。有上千元的,有数百元的,也有几十元的。不到一个小时,全县的干部职工就捐了十多万元。随后,各县各单位各乡镇相继深入开展捐款活动,几乎每一个家庭都尽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一场轰轰烈烈、浩然正气的大规模建设在芷江大地拉开了帷幕!
于是,芷江那个偏僻、宁静的山城忙碌起来!
不光芷江忙碌了,怀化地委、行署,湖南省委、省政府,以及国务院和中宣部都高度重视,非常支持。
1993年3月5日,怀化地委、行署发出了《关于在芷江七里桥扩建纪念馆和受降园有关问题的通知》,3月15日怀化地区计委予以立项。同月,全国人大、全国政协八届一次会议在京召开,来自湖南的全国人大代表陈邦柱、戚和平等52人,政协委员刘正、龙禹贤等9人分别向大会提出修建芷江抗战胜利受降纪念馆的建议和提案。7月19日湖南省委、省政府办公厅下发了《关于修建芷江受降园的批复》。8月21日,在芷江受降园举行了隆重的“纪念抗战胜利48周年暨芷江受降园奠基仪式”。
1994年2月,湖南省人民政府、省委宣传部以《关于在我省芷江举行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纪念活动有关问题的请示》分别呈报国务院和中宣部,得到大力支持。4月22日,中共湖南省委办公厅下达了《关于举行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活动的批复》。
芷江人的举动,得到了海内外媒体的高度关注。
“‘受降纪念坊’记载的是一个民族的正义战争的胜利,是世界人民反法西斯的一座丰碑,凯旋之门永远为真正创造历史并推动历史前进的人民群众而立。”《人民日报》说。
“历史上所称‘芷江受降’,就是指这一次的受降会谈。其后,我政府并有会场前修建‘受降纪念坊’;此外,我政府原本还计划在原地再扩大修建一座‘受降城’,用以留传后世,可惜因种种原因而未能实现。民国八十四年就是抗日胜利五十周年,中共正计划修建一座大规模的‘受降城’,使炎黄子孙的抗日精神能够得到发扬。”《台湾新闻报》说。
“芷江受降宣告了侵华日军的最后失败,狂妄的日本军人在此首次中国军民低头请降,写下了中华民族反侵略取得全面胜利的光辉一页。为再现历史,昭示后人,一九九三年七月,湖南省正式决定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扩建和改造,修建规模宏大、肃穆的‘芷江受降’……”菲律宾《世界日报》说。
……
这,更是激发了炎黄子孙的爱国热情,他们纷纷踊跃捐款捐物。从北国哈尔滨,到南方开放城市深圳,热情的人们,那真挚的情感汇成了一条激情澎湃的河流,川流不息。
看吧!颗颗爱心像花儿一样绽开在芷江大地!像河流一样汇聚成爱的海洋!
广州军区部队捐赠苏式比斯飞机一架;
长沙炮校捐赠五四——1式122mm榴炮一门;
芷江县广播电视局捐赠放像机一台、电视机一台;
芷江退休教师捐赠花173钵、花苗5911株;
中国战区芷江总受降主官萧毅肃遗孀毕文卿(台湾)捐赠芷江珍贵照片6张;
陈纳德将军遗孀陈香梅(美籍华人)捐赠珍贵照片105幅,14航空队祝酒辞一份、书籍10余本,以及人民币50000元……
美国、香港、台湾等海外爱心人士捐款1370美金,31000元台币,52200元人民币;
北京、黑龙江、湖北、安徽、辽宁、浙江、广东、深圳等兄弟省市单位和爱心人士捐款54115元人民币;
长沙、零陵、益阳、张家界、衡阳等省内兄弟市区单位和爱心人士捐款61360元;
怀化地委直属单位,单位捐款120500元,个人捐款26535元,奠基捐款36815元,怀化地区曾在芷江工作的老干部及其他人员捐款1470元;
沅陵、辰溪、溆浦、怀化、新晃、黔阳、洪江、会同、靖州、通道、麻阳等隶属怀化地区的各兄弟县,个人捐款15735.3元,奠基捐款1480元,国土局捐款22000元,个人单寄捐款5556.45元
芷江县,个人捐款799011.09元,各乡镇捐款519717.5元,相关单位捐款69481.05元……
参加捐款的有老人,有小孩,有将军,有士兵,有公务员,有工人,有农民,不论何种身份,他们都是中华儿女,都不忘历史,热爱和平;捐款的数目也不尽相同,有的数万元,有的一元钱,但情感一样,心向相同。相同的频率,豪迈的步伐,组成了民族的强音。这声音,排山倒海,浩然正气!
有捐钱捐物的,还有捐赠情感、心血与年华的。老文物江柏永当然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他不仅捐献了款、情感、心血,还捐了自己的年华。1934年出生的他,到1994年本就该到岗退休了,组织部的退休文件都下了。但面对芷江这片炽热的土地,面对这片热火朝天的施工场景,他无法平静,无法释怀。看着那纸退休命令,他眼里饱含热泪。组织部悄然收回成命,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方式,默默批准了江柏永对三年年华的捐赠。
……
1995年8月23 日,纪念抗日战争胜利芷江受降50周年暨受降城首期工程竣工典礼在芷江七里桥隆重举行。
当天,万人云集受降城。人们微笑着,欢呼着,与50年前的芷江如出一辙。是啊,受降城首期工程是在原有基础上征用土地50亩,建成了主轴线“纪念馆——受降旧址”和副轴线“凯旋门——受降纪念坊——受降亭”,两线辉映,使爱国主义得以升华,民族精神得以释放,抗战胜利芷江受降这段辉煌历史得以客观呈现。
这晚,又是个不眠之夜啊!回想起建设受降城的几年历程,孔介夫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他情绪激动,感慨万端,心潮澎湃,创作的冲动油然而生。
于是,他笔端行云逐流水:
中国人民抗战之胜利,乃惊天动地之事业,亘古战争之奇观,旷世绝代之壮举,彪炳千秋,共存日月。丁丑狼烟,日寇侵华,致我泱泱大国,山河破碎,血雨腥风,哀鸿遍野,乌鸢啄人肠,枯枝伴白骨;激我华夏大地,人神共愤,热血志士,慷慨捐躯,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卢沟桥、吕梁山、台儿庄,遍地抗日烽火,吞倭于烈焰之神州;地道战、地雷战、游击战,一场人民战争,陷敌于灭顶之汪洋。
八年血泪,换得地展眉头,天露笑脸。太阳旗下之武士道者,终俯首于七里桥下,接受投降备忘录,交出兵力部署图。雪民族之大耻,扬炎黄之天威。“庆五千年未有之胜利,开亿万世永久之和平”。芷江受降,实可谓震古烁今、威加万里、地重千秋。玩火自焚,不义自毙,观古今中外,盖无异者。中国之抗日战争,世界之反法西斯战争,其结局实可明鉴;无论侵略者如何逞凶于一时,然无以其失败而告终。
战争之灾难深重,屈死之冤灵永生。炎黄子孙于前仇似可捐弃,于历史却不能忘怀。毕竟为抗战之胜利,我中华曾付出惨重之代价;三千五百万军民之伤亡,六千亿美元财产之损失,况且“冈村宁次并未死”。庆祝抗战胜利五十周年之际,芷江父老,历尽辛劳;各界同仁,尽其所能,终使此馆建成,得以凭吊历史、告慰英灵、激励后昆。吾以为,人与人应以善为本,国与国当以和为贵。邦无论大小、国无论强弱,相互尊重,求同存异,和睦相处,共图繁荣,乃人间之正道。
呜呼!吾惟愿:战争永息,和平永奠。
(原载《中国报告文学》2015年11期)
责编:吴名慧
来源:中国报告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