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30年代修筑沿江大道的场景。
1930年日本发行的长沙天心阁明信片。
民国初期教育会坪举办公众活动的场景,这里是当时长沙最宽阔的公众活动场所。
已经进入大暑时节,烈日的灼热、高温的炙烤,时时处处都显现着长沙这个小火炉的威力。
然而并不能责怪时间,夏炎冬凉,亘古不变。若此时穿越回民国,你所感受到的还是同样炽热的、三伏天的太阳。回到80年前,1937年的那个高温之夏,繁华的长沙城里,人们同样经受着酷暑的折磨。
“近一晌来,烈日的炎威,特别来得利害,风好像已经被迫通电下野了似的,很不容易发现他大驾的降临。住在都市里的人们,每日简直等于埋在火窟里,任凭你扇不停挥,也要你热得汗流浃背,透不过气来。除非到红日含山夜色笼罩着整个宇宙的时候,这周遭的景象,得有稍许的转变。”1937年8月3日长沙《力报》曾这样描述当年的那个夏天。
当白昼已完全被暑热侵占,便只有夜色属于这个城市。与身份无关,与地位无关,与财富无关。回到1937年,即使抗日前线的硝烟已经点燃,长沙人依然能在后方最热的夏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安逸与清凉。
撰文丨记者 储文静
最悠闲:天心阁
现在这炎热的夏天,无疑的,天心公园,已成了长沙人们的福地!那儿应着游人的需要,有阅报室,有球场,有茶园;现在,这热天,清寒有的冰饮!——只要你有钱!
——1937年8月12日长沙《力报》
“前线的空气是紧张的,而后方却是那么闲逸安静”。1937年的长沙城,如往年一样,在酷暑中悠闲地过着日子。在长沙,消暑纳凉也分三六九等,不同阶层有不同的去处和娱乐。天心阁是最悠闲的消暑纳凉去处,时尚人士爱去,许多带有猎艳的目的。双方看着顺眼,去茶园,吃个冰淇淋或者喝一杯咖啡,也在情理之中,这就非普通大众能消费得起了。
每到夜晚,天心阁的气氛便暧昧起来。西装革履、梳着光滑的上等司丹康(发油)、满身香气的摩登男子,独自徘徊张望;更有女人,把头发烫成卷卷的微波,薄薄的绸衫,袖子短短的,短到几乎与肩部平行,露出雪藕似的胳膊,脚上高跟鞋、短袜,走起路来扭扭的,全身的轮廓随着步伐荡起来。她们总是笑眯眯地对着理想中的男人,眼珠儿斜溜着做会心的微笑,或是骄傲地跟着男人缓步游览,或吃着苦茶在娇笑。民国的文人笔下的红男绿女们,仿佛是行走的荷尔蒙,“那一个罪恶的渊薮,她好像是一个极美丽、温柔的妓女,本身是玷污了而失去她的纯洁的。”
最雅致:民众俱乐部
酷热的太阳,照遍了长沙全城,不可避免的热常常笼罩了全身,在繁华的长沙城,虽有天心阁的悠闲,俱乐部的雅致,容园的华丽,都不容许我长久的留连。
——1937年7月31日长沙《力报》
当时开放给大众娱乐的场所,全城有两处:南城的天心阁和城北的民众俱乐部(今长沙市青少年宫)。
每到盛夏,纳凉消暑的红男绿女简直要把俱乐部挤破了。耀目的霓虹灯,放纵的时尚男女,让人晕乎乎的。
俱乐部的跑马场是热闹的夜市,也是有钱阶级纳凉消夏的好地方。宽广的空场上摆满了铺着白布的矮桌子和藤椅,连灯影扶疏的柳枝下也没有一点空地了。客人躺在藤椅上,伸长着脚,摇啊摇,一边望着乌蓝的天,一边悠闲地喝着茶剥着瓜子,有气没力的,慵倦的样子看来倒是怪舒适的,好像这世界一切都平静,都舒适,没有一点意外。淡淡的灯光照着每一张悠闲的倦怠的面孔,收音机播着令人沉醉的舞曲,一阵一阵地,这场面真看不出战争已经迫近。开水是不要钱的,不断地加上来。一阵阵晚风拂过来,沁人心脾。在疲倦中,客人还可以无忧无虑地打一会盹,茶房不会来麻烦的。
最恬静:教育会坪
夏夜的教育会坪,那儿是骑线车(自行车)的绝妙所在,爱好优雅恬静的青年男女们,多到那丛林深处来消暑谈心。
——1937年8月3日长沙《力报》
天心阁和民众俱乐部的热闹和喧哗,有人不喜欢,觉得那里俗气,充斥着脂粉香,也疑心人多会盖过凉气,他们喜欢幽静的消夏场所。
教育会坪(今教育街)就是一个这样的场所。场中有许多男女正在练习骑自行车,铃声响处,便可以发现一个人影风驰电掣般过去了。有些不会骑自行车的女子,利用黑暗的氛围,叫她的同伴扶着骑,以掩饰技术不佳。猛不提防扑的一声,前面连车带人倒下一大堆,她们并不在意,还在哈哈大笑。晚风阵阵吹来,依稀树影,随风飘拂,长沙居然也有这样恬静的所在。这里没有街市的喧嚣,虽然偶尔有喁喁的说话声,也是这寂静的空气中不可缺少的点缀。
一对年轻的爱侣,男的白衬衣短球裤,女的穿花旗袍,两人偎坐在一起,状甚亲密,女的有点啰唆,一直在说话,语甚微细,不知说的什么,男的似乎感觉非常满足,不时发出低微的笑声。这样约摸继续了二十分钟,又向着前面并肩走去。
最天然:柳堤湖
柳堤湖的风光,真神秘而且伟大,非凡夫俗子们所能领略。
——1937年7月31日长沙《力报》
“纯洁”青年有自己的消暑选择。出了经武门,沿着经武马路,右边有一条绿色长堤,柳堤湖就到了。好一个自然风光:两三个农家儿童坐在柳荫下捕鱼,蝉在树上轻奏着它的清音,暮色笼罩着半堤荡漾的澄波,二三朵莲四五片荷叶舒展着它亭亭净植的本来面貌。
暑假前,这里还是各校学生的游泳池,他们赤条条地在水上喧嘈,而今他们都已徘徊在山明水秀之乡。长沙一文人情不自禁感慨:“柳堤湖没有汗香,也没有粉香,不是人肉市场,更不是歌喉婉转之楼,笙簧交奏之馆,只有蚓奏蛙鸣,燕飞莺舞,常常展开这幅天然展图画,吸引纯洁之青年。”
最市井:马路
沿河马路在夏夜有它神秘的美点,这大自然的夜市,大众的俱乐部,不仅为避暑的佳境,兼是陶醉心情的温柔窝,轻柔的河风,一阵阵地迎面吹过,揶得人心悦情怡。
——1937年8月12日长沙《力报》
晚饭后,宛如下了总动员一般,老百姓成群结伴潮涌一般地从屋子间里走出来,坐在晒楼或坪台上,东一句西一句扯谈着。
沿河马路,是劳动苦役、穷人乞儿郁闷心情唯一的寄托所,夏夜就是它的黄金时代。江畔游人稀疏的阴影下,可以看到一两个香气刺鼻的娼妓。迫于鸨母们的逼迫与生计,她们不得不丢脸舍身去拖人。当然在这热闹的夜市,少不得她们来陪衬。
如果不是别有用心,歇暑可以从人群密集的天心阁拐到城南马路上去。城南马路,是寄居长沙南城一带人们的夏夜散步处。它没有中山马路那么多铺户和雄伟建筑,只有两旁成行的柳条和颓败不堪的穷人窟,像是一位没沾染都市脂粉气的村姑。太阳慢慢落下去,温和的晚风,拂着碧绿的柳丝,蹈着曼妙的狐步舞来了。
城南马路上,刨冰担子和西瓜担子星罗棋布。马路上最多的,除行人外,要算茶铺子,热天喝茶,本是件最愉快最舒服的事。生意最好的,要算望心阁和普天春。在这里歇暑的,大多数是小商人、工人,没有所谓有闲阶级。茶便宜得很,一百六十文一大壶,比起天心阁一角钱一壶的茶,相差得很远,至于饮冰处、咖啡店,这里压根儿找不到,“完全是朴实、简单、坦白、纯洁的地方,纯粹的平民社会相”。茶铺间或在树杈上挂一两盏电灯,在树荫下煮茗,有一种世外桃源野人炉火的诗趣。
路上的风景线,最美丽的要算妙高峰,站在峰上,全市的景物可以尽收眼底:麓山静静地矗立着、江上的船只上下浮游,风帆鼓起了,使人联想到鱼肚。灵官渡的黑铅炼厂、电灯工厂、电磁厂的烟囱高插在云霄,“从局部看来,很可以与英国格拉斯哥并驾齐驱”。
责编:朱晓华
来源:潇湘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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