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生命的诗意歌谣
——评曹旦升长篇小说《白吟浪》
作者丨裴建平
读曹旦升的长篇小说《白吟浪》(《芙蓉》2008年第4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阅读快感。《白吟浪》是很纯粹的乡土叙事,但不是田园牧歌,它反映的是从清光绪年间到民国时期,洞庭湖区的历史变迁和人世沧桑,是一部洞庭儿女的垦殖史、繁衍史和奋斗史。
许青山的父亲带着商船闯荡洞庭,不幸葬身鱼腹。许青山再闯洞庭,又遭遇“白龙吊水”,商船被恶浪吞噬,自己也落难荒洲。从此,许青山的命运与洞庭湖融为一体,他在一个叫白吟浪的地方生儿育女,开荒种地,成为富甲一方的财主。若干年后,“鳌鱼翻身”,许青山辛勤打造的家园,又在汹涌的洪水中毁于一旦。
《白吟浪》是一曲关于生命的诗意歌谣,生命的本能在洞庭湖的洲滩和围垸里处处跳跃,叙述充盈着原始的张力。落难荒洲后,许青山娶了出身低微的“烧火丫头”边姑娘。尽管白吟浪人迹罕见,遥远荒凉,但丝毫没有影响边姑娘旺盛的生命力,她的肚皮一次次隆起,一生为许青山生育了十八个儿女。边姑娘头胎就怀上了四胞胎,在怀孕期间,望着家里的一头白母猪(边姑娘叫它白娘子),“她在思考着一个深邃的哲学课题,人畜一般同。”
生命意识是人类最古老的意识之一,人类一直为生命是什么所困惑。事实上人类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和湖边的一蓬芦苇,水中的一群鱼虾,天上的一行白鹭一样,生生死死,繁衍不息,就这么简单。初为人母的边姑娘一下子要喂养大四个儿子,是一件头痛的事情,那时候没有奶粉可以替代母乳。深知“人畜一般同”的边姑娘急中生智,把饿得哇哇直叫的儿女们,一个个送到白娘子的怀里,让那头白母猪来喂养。她说:“猪娘也好,狗娘也好,把你们养活了,把你们养大了,你们就是人了!”边姑娘的话,是一个关于生命的隐喻和象征的意象。
在曹旦升的笔下,洞庭的儿女就是洞庭的杨柳,“倒插倒生根,顺插顺生根,倒下也生根。只要到了洞庭湖,就能在这里生根发叶,成树成林,繁衍生息得黑森森的无边无际,发子发孙。”洞庭湖无私地接纳了像许青山一样的难民或者移民,而许青山们,又无畏地融入了洞庭的怀抱,义无反顾地开始了他们的垦殖史和发家史。他们的人生轨迹,跳荡着生命的活力,展示了生命的顽强,更表达了作者对人类如何超越自身局限的哲理性的追问。
许青山落难洞庭荒洲后,因为徐举人“指点迷津”,最终在官府领取了“草山执照”,开始了他的创业和打拚。许青山是一个坚强不屈又聪明能干的汉子,种水稻、种蚕豆、种油菜、种湖藕,他的家财与日俱增。洞庭湖是富饶的,逃荒的人们来这里,目的是“到洞庭湖吃白米饭去”。洞庭湖年年倒垸,在给人们带来灾难的同时,也馈赠了不尽的财富。许青山开垦的落金围子,五百亩稻田在连续三天三夜的“黑眼雨”中,变成了一片汪洋泽国。退水时,他却意外地收获了一围子的鲫鱼,一围子被几千担稻子养得油光泛亮的黑壳鲫鱼,“一围子的银花边”。白吟浪,那个曾经夺走他父亲性命的地方,也结草为街成了湖乡繁华小镇。
“好田土嘞!你种什么长什么。这土里能长出肉来,长出鱼来,长出鸡鸭来,长出酒来,长出金子银子美女来。……做到你做不动了,临死了,还望着土地,想着一头扎进去,埋在土里,融在土里。”这样深情的叙写,源于曹旦升对这一方土地的热爱与崇拜,源于他浓得化解不开的乡土情思。洞庭湖畔生长的曹旦升,把洞庭湖爱到骨子里去了。
在我的印象中,曹旦升是个粗犷的人,身上甚至还有几分江湖匪气。而《白吟浪》却绝对是一篇美文,通篇弥漫着浓浓诗意。我一直敬佩曹旦升的语言能力,他是谴词造句的高手,在他的笔下,洞庭湖区原生态的地域文化风貌,洞庭湖区的各色人物以及他们沉沉浮浮的命运,都有着诗性的叙事调子,都是诗意丰沛的歌谣。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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