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跳跳

作者丨唐樱

自由作文

一转眼，跳跳的小学时光已接近尾声。妈妈是着急的，她希望儿子能升入一个好的中学。但又不知道怎样帮助儿子，该帮什么!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自己高中时的一位同学在一家少年刊物当编辑，便很快联系上了，兴奋得象捡了个大元宝似的，回到家，作为一个特大的新闻消息。向全家，也就是他们父子俩宣布。

跳跳一听，一点也不激动，预感到苦难就要降临到他的头上。

“跳跳，你今天抓紧时间把作业全部完成，写一篇自由作文。星期一我就给你把文章送到编辑部去。”妈妈命令地说。

“妈妈，什么是自由作文?”跳跳问。

“自由作文就是你喜欢写什么就写什么?”妈妈解释说，“写你的真情实感。”

这大概是从那位编辑同学那儿学来的。爸爸这样想，仍在看他的报纸。

妈妈一把扯下孩子他爸手中的报纸，生气地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儿子听见就可以了。”爸爸懒洋洋地回答。

“你怎么用这种说话口气，好像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妈妈说着，仿佛心里有些委屈。

“你要我怎么说，才合你的心意?”爸爸说，他弄不懂孩子他妈脑子整天想着什么，从没安静过，整个满腹的牢骚，仿佛从没开心过，她不开心，全家跟着倒霉，那怕是一点小事也会。惊扰她茶不思，饭不香，罗嗦过没完没了。

“你只要负责儿子作文的修改工作。”妈妈说着，回到厨房去了。

爸爸看着她的背影，有时实在弄不明白，在厨房的时间，按别人的工作效率来讲，最小可以弄两桌筵席，可到了开饭的时间，端上桌的菜只有一荤一素，炒这两个菜，半个小时足够了，她却用了足足两个小时。有时还不止呢。

跳跳也觉得妈妈是为自己好!拿着笔铺开纸，真不知道写什么好，咬着笔头，望着天花板出神。

“热豆腐脑啦!卖热豆腐脑!”那叫卖豆腐脑的老爷爷声音特别高亢激昂，每叫喊一声，小巷里那古旧的房子仿佛要颤抖一下。

跳跳跑到阳台上，小巷的人们拿着小盆，大碗，围着他时，他兴奋极了，五角钱一小盆，一块钱一大碗，人们端回去再加几根油条，全家人的早餐问题就解决了，既经济又实惠。

对，写卖豆腐脑的老爷爷。

跳跳觉得应该采访一下老爷爷，这样才能写得深刻。于是他想着拟几条采访的内容……

“茶盐蛋，绿豆稀饭!”

那卖茶盐蛋和绿豆稀饭的老女矣母也来了，推着她那格致格致的小车，拉着叫卖声进入小巷。

跳跳知道，也是小巷的人们共同知道，这个老女矣母也有个怪毛病，她叫卖一个地方，非得卖出去一点东西，否则，她会在原地反复重复那句“有茶盐蛋、绿豆稀饭卖啦!”叫人受不了。实在有人扛不住了，就出来跟老女矣母也买一个茶盐蛋或一碗绿豆稀饭。这样，老女矣母也才挪窝，到别处叫卖去。

这时，跳跳的脑袋又被卖茶盐蛋的女矣母也占领了，把卖热豆腐脑的爷爷赶走了。跳跳觉得卖茶盐蛋的女矣母也有性格，没有选择，就写卖茶盐蛋的老女矣母也了。

跳跳的脑海里开始涌出老女矣母也的形象，她矮矮胖胖的身材，模样跟她卖的茶盐蛋差不多，她推着那发出格致格致声音的自制小车，走街窜巷，风雨无阻……

“甜——酒，糯米粉子!”

跳跳在思考着，还没动笔写，卖甜酒糯米粉子的叔叔来了。

这位卖甜酒、糯米粉子的叔叔聪明，他不会尖着嗓子喊，他手里操着一个半导体扩音器，他人还没进小巷，声音早就进来了，填满了小巷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耳朵。

卖甜酒、糯米粉子的叔叔，年轻力气大，硬是把卖茶盐蛋绿豆稀饭的女矣母也从跳跳的笔端给挤走了。

没办法，只好写卖甜酒、糯米粉子的叔叔了。跳跳知道，这位叔叔是子操父业，他的父亲病了，日不见好。当时这位叔叔还在读初中，被哭哭泣泣拉了回来，踩起了还散发出他父亲气息的三轮车。大街小巷的人们非常同情这位被迫辍学的小青年，都愿意掏钱跟他作生意……

“下岗卖臭豆腐!下岗卖臭豆腐!”

哇噻!这句叫喊声特具诱惑性，把市井小民的同情心全拉了出来。

卖臭豆腐干子的是位年轻的小伙子。人们越发好奇得不得了!

人们手里拿着钱，围着卖臭豆腐的小伙子，关切地问几句。

“为什么下岗?”

“领导腐败，把厂子吃跨了!”

人们立即憎恨起那腐败能吃的领导来，害得下岗的工人到处讨生活!

人们纷纷掏钱跟他买几块臭豆腐，算是安慰。

跳跳也曾拿着自己的一点零花钱跟这位叔叔买过几片臭豆腐干子。

叔叔看了看跳跳，送了一片给他。还顺便丢下一句免费的鼓励话：小弟弟要发狠读书，考上大学，别象叔叔这样下岗卖臭干子。

跳跳觉得这位下岗卖臭豆腐的叔叔很有趣。

于是，跳跳决定写这位下岗卖臭干子的叔叔。

开头怎么写呢?万事开头难!“有一个好的开头，文章就成功了一半。”这话是谁说的，他想不起来了，但觉得很对。

“糖葫芦小面人!”

这是典型的北方口音，粗哑，厚重，但不失圆润。这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叫卖声。

跳跳实在忍不住，来到阳台上，见那卖糖葫芦的汉子被一群小孩围着，小孩子们喜欢的不是糖葫芦而是小面人。

本来是一团不起眼的彩色面泥。一眨眼的工夫，各种各样的古代英雄形象，出现在小孩的面前。

跳跳最喜欢的是唐僧师徒的形象。

那扛着金刚棒的孙悟空真是美极了。

孩子们看的多，买的少。

孩子们常常被好奇性驱使，象根小尾巴，跟着那捏面人走街窜户，直到走得很远才依依不舍往回转。

跳跳觉得，自己能有捏小面人的本领该有多好呀!想捏什么就捏什么，也用不着在别人屁股后面凑热闹了。拜那捏小面人大伯为师。即使大伯同意，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一个上午过去了，自由作文还没开头呢?这时，到底写谁，他拿不定主意了，卖豆腐的爷爷，卖茶盐蛋的女矣母也，卖甜酒糯米粉子的小哥哥，下岗卖臭干子的叔叔，卖糖葫芦小面人的伯伯……他们象电影里的人物在跳跳的脑海里交替出现，使他无法下笔。

干脆，把笔往桌一丢，不写了。妈妈爱怎么处置他，随她好了。

“写一篇作文就那么难吗?”妈妈问，“我真不知道这几年你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

“达到发表水平的作文不容易写，写不好，如果利用关系发表出来，被同学看见了会受到耻笑的!”跳跳说。

“那就尽最大的能力写好呀!”妈妈真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已经尽力了!”跳跳说。

“为什么有些跟你一样大的小孩写出了长篇小说，成了少年作家，你为什么不能呢?”妈妈说。

跳跳最恨那些自己不怎么样的人，动不动拿那些高标准来衡量别人的人，有些生气地说：“就凭你和爸爸这种基因，就能出作家，真是天大的笑话!”

妈妈一听儿子的话，仿佛被煽了耳光似的，暴跳如雷起来。

爸爸赶紧将儿子推进房里，拉回老婆劝说道：“跳跳不愿写，也就算了!他毕竟还是孩子呀!”

“我还是为他好，他倒这样说我。”妈妈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我知道，一切都为了孩子!”爸爸说。

“听说在全国公开杂志发表过文章，升学可以加分呢!”妈妈擦干眼泪说。

“这是对那些有文学天赋和才能的小孩来说的!”爸爸解释说。

“孩子这么小，谁能说清楚，谁有天赋和没天赋呀!能进重点学校就好了!”

“儿子不愿写，你就帮他写一篇吧!”妈妈说。

“这怎么行?”爸爸说。

“怎么不行，领导的文章都可以代写，代写儿子的文章为什么不行!”妈妈生气地说，“在你的心目中，自己的儿子还没有你们领导重要?!”

“这那跟那呀!”爸爸不知怎么解释。

“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妈妈下了命令。

爸爸无话可说。

在房间的跳跳听着父母的对话，心中突然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走出房间说：“妈妈，我写!”

妈妈一脸的灿烂。

跳跳一脸的无奈对着妈妈一脸的灿烂，心想：等进了中学也许会好些吧!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