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跳跳

作者丨唐樱

乡下奶奶家

暑假里，爸爸把跳跳送到乡下奶奶家。尽管妈妈不那么情愿，因她要到外地学习一个月。爸爸工作忙，没有时间去照看小孩。

开始那几天，跳跳对乡下有新鲜感，慢慢觉得乡下真的跟城里没法比，电视没有城里电视频道多，也不够清晰，雪花闪闪的，看得眼睛都生疼。家里没有电话，更不用说电脑了。乡下的妈妈没有城里妈妈那样对小孩怜爱管这管那，一切顺其自然。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外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

那是一个阴雨蒙蒙的早晨，跳跳还在睡梦中，奶奶家隔壁的秋婆婆在擂门了。

奶奶上那去呢?这么久没有去开门。

跳跳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见门并没拴，只是虚掩着。

跳跳拉开门。

秋婆婆问：“你奶奶呢?”

“不知道!”跳跳说。

“你看你，这么大的孩子了，还不帮你奶奶干点活，乡下像你这样大的孩子，做事顶半个劳动力了。”秋婆婆数落道。

跳跳听着挺委屈的，不做声。

“等你奶奶回来，告诉她说，村口的大嘴巴死了，要她赶快去一趟。”秋婆婆丢下话，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跳跳有些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昨天还在帮跳跳上树掏蛋呢!

奶奶弯着腰背着一篓猪菜回来了，有些吃力地把猪菜从肩上缸下来。

“起床了，饿了吧?等会儿，奶奶给你弄吃的。”奶奶擦着额前的汗珠说。

“奶奶，刚才隔壁的秋婆婆来了，说是村口那家的小孩子大嘴巴死了。”跳跳轻轻地说着。

“知道了。我这就赶过去!”奶奶说，“弄完了那事，再回来给你弄吃的。”

“奶奶，让我跟你去吧!”跳跳央求道。

奶奶没说话，点点头，就迈出了门，小碎步走着，虽说奶奶快八十岁的人了，走起路来，跳跳小跑步才跟得上。

大嘴巴的妈妈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那伤心的哭声，感染着周围的大人们，她们边劝边陪着眼泪。

跳跳看着大嘴巴直挺挺地躺在门板上，可他就是不明白：好好一个人儿，说没有就没有了。

大嘴巴的妈妈悲痛欲绝地诉说着她从十月怀胎到养儿成人的一路的辛酸苦辣。听着的人们都含着泪花，每一个人都有一种无法言表的锥心之痛。

奶奶一脸严肃地走到死者的跟前，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然后在死者的身上比划了几下，又向站在旁边的几位汉子挥挥手，他们一涌而上，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将大嘴巴抬在大古树下那早已准备好的“小屋”里。

村里的小丫跟在跳跳的身边。

“那大古树下的简易木箱，是棺材吗?”跳跳问。

“是呀!”小丫回答。

“干吗不用好一点棺材呢?”跳跳又问。

“那要很多钱呀!再说小孩死了，很快就会投胎做人，用好棺材，那多浪费呀!”小丫俨像一个精明的小巫婆。

小孩子不幸夭折了，出葬还要悄悄进行，一路上要转弯抹角，撒米，撒豆子，走得远远的，目的是让死者的灵魂找不到回家的路，不让它再回来，招惹其他的小孩。

跳跳坐在小河边，看着流动的河水发愣，比他大三岁的小丫来到他身边，递给跳跳一根红薯。

跳跳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早饭呢?他摇了摇头，表示不饿。

“你奶奶捎给你的。”小丫说。那可爱的脸上溢满了笑容，仿佛早上发生的事，跟做梦一般，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大嘴巴得什么病死的?”跳跳问。

“人都抬出去埋了，还念着干什么呀!”小丫一脸的不在乎，“噢，对了，昨晚上冷狗叫了，叫声拉得好长好凄凉，你听见没有?”

跳跳摇了头。

“你睡得真沉，差不多全村的人都听见了。”小丫说。

“难道说冷狗叫，有什么预兆?”跳跳问。

“那当然啦”小丫说着仿佛她什么都懂，“只要有冷狗叫，是鬼城派人来村里勾人魂了，人没有了魂，不就死了。”

跳跳真不明白，乡下跟城里真是两个世界。这些迷信的事不用老师教，孩子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还能说的一套一套的来。

奶奶来带跳跳回村。

“奶奶，人为什么要死?”跳跳问。

奶奶摸了摸跳跳的头，说：“人死就跟树上成熟的果子一样，熟了的果子就会掉在地上。”

奶奶轻描地说着，仿佛人死并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

“那大嘴巴还是小孩为什么就死了呢?”跳跳还是有些困惑。

“大嘴巴那孩子就是果树上被虫子蛀了的果子，所以还没长大成熟就早早落到地上。”奶奶仍耐心回答。

跳跳还是似懂似懂，可他明白了一点，死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发誓要做一个漂亮，不长虫子，非常成熟的果子。

“跳跳，那根红薯吃了没有?”奶奶问。

“吃了，”跳跳说，心里想难道一根红薯算是早餐了。

“那你先回村吧，奶奶还要去树林里弄些柴。”奶奶拍了拍跳跳的小肩膀说，“别乱爬树，摔坏了，会生疼的。”

“奶奶，我跟你去吧，帮你干活。”跳跳俨然一个小男子汉似的。

奶奶没有反对，在前面走着。跳跳很小心地在后面跟着。

突然，在前面的奶奶停下来，跳跳探着身子朝前一看，一条碗口大的蛇，盘在路中央晒太阳。见有人到来，它丝毫不理会。跳跳惊呆了，赶紧挨着奶奶。

奶奶折断了路旁的一根小竹，轻轻地赶着，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什么，跳跳没有听懂一句。

一会儿，那条大蛇，很不情愿地，散开盘圈的身子，朝山路一旁的草丛里爬去，被蛇压过的草丛，好半天才伸直腰。

“奶奶，那蛇能听懂您的话?”跳跳问。

“那蛇是我看着长大的，也只有夏天它才出来晒晒太阳，平时你想见它都见不着呢?”奶奶笑笑地说着。

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一股清新的香味。

奶奶把猪菜和草药分类捆成小把，放进竹篓里。

“奶奶，你不认得字，怎么把山里的一切都记住了。”跳跳非常惊奇。

“傻孩子，是朋友还用记吗?一见面就认得了。”奶奶觉得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挺逗的。

“大山里的一草一木，小动物大动物都是您朋友?”跳跳不相信。

“是呀!”奶奶说，“这些朋友，它给人带来好处，却从没有让人回报什么。”

奶奶在山上，水沟边有目的地选择着。

“你看止血腾，若不小心弄出了血，用把止血藤捣碎敷上去就好了，还有这麻拐草专治小孩子，尿不顺畅……”

奶奶一一数说着。

跳跳听着，觉得奶奶是森林里的主人，是最好最有学问的人。

跳跳学到了许多书本上根本没有的知识。

跳跳也开始习惯乡下的生活，一大清早起床，帮奶奶做这做那，而且还像模像样。

跟奶奶到山里打猪菜、采药、砍柴，确实是件开心的事儿。对森林里成千上万种的树木，花草，奶奶都记得非常清楚它们叫什么，有什么用途，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

“奶奶，你是采用什么记忆法，来记这些东西的。”跳跳问。

“我没有记它们，一见面就认识了。”奶奶说。

“那我见了它们这么久的面，怎么也无法叫出它们的名字呀!”跳跳有些不相信。

“你要把它们当朋友，见面时跟它们说说话。这样不就记下了。”奶奶笑着问，“你在城里有朋友吗?”

“有!”跳跳答。

“是朋友一见就亲切了，不用挖空心思的。”

“奶奶，我的数学成绩不好，怎么也赶不上。”跳跳象奶奶倒着苦水。

“你回家后，多跟数学说说话，聊聊天，自然而然就亲近你了。”奶奶说，“不然，它被你冷落了，很伤心，怎么跟你亲切呢!一天二天见不到你的面。”

听了奶奶的话，跳跳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想：如果奶奶是老师，一定是一位学生都非常喜欢的老师。

暑假就要结束了。爸爸从城里来接跳跳，跳跳一点也舍不得离开，乡下虽然生活清苦了些，还是蛮开心的，学了很多东西，结识了一大群乡下孩子做朋友。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