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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武则天(下)丨第三十二章 奉 宸 府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12-23 15:15:23


大唐神韵:女皇武则天(下)

作者丨杨友今


第三十二章 奉 宸 府

武则天在不知不觉中走向衰退,精力也不那么集中了。许多政务都让狄仁杰去处理,或者采纳他的奏请,下达敕令。奏折大都交给上官婉儿代她批阅,她只过一过目,或者由婉儿念给她听,录下她的批语。这样,狄仁杰和上官婉儿就成了她一内一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减轻了她的操劳和精神负担。圣历三年腊月,敕令狄仁杰当内史,成为首席宰相。自神功元年以来,狄仁杰实际上担负着首席宰相的责任,三年后的今天,“名”才追上“实”,可见他完全取得了武则天的信任,并且达到了信赖的程度。

同月,太子武显的儿子皆封王。十八岁的长子重润受封做邵王,次子重福受封做平恩郡王,三子重俊做义兴郡王,小儿子重茂做北海郡王,才三岁。儿子们都封王,太子显的地位相应显得更加稳固了。

承担武则天饮食起居职责的,自然是红杏和荷香,其次是高延福和其养子高力士。高力士年纪不大,却伶俐机敏,尽心尽力又有能耐,又知进退又识趣,连二张都夸他是“好样的”。二张陪伴武则天时,只有他可以进进出出,要茶要水随时都喊他,后来连制命都由他传达。他做事踏实,随喊随动,又不乱说话,言行谨慎,很快当上了宫闱丞,从八品下。大臣们有事启奏,先要问他。武氏子侄,连太平公主进宫,也要先找他。不经他指点,一旦撞见二张赤身裸体在陪寝,谁吃罪得起。向高力士打听清楚了,就不会出现尴尬场面,也不会惹麻烦了。

张易之、张昌宗兄弟每天从武则天的寝殿到控鹤监来回往返,日子长了,也腻烦了,只想到外面走走,换换环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武则天顺他们的意,下敕行幸新落成的三阳宫避暑。三阳宫在嵩山南麓。嵩山是武则天去得最多的地方,也是她最喜爱的五岳之一。传说开天辟地的盘古,死去以后化成五岳,头是东岳泰山,足是西岳华山,腹是中岳嵩山,左臂是南岳衡山,右臂是北岳恒山。他的毛发变成树木花草,给五岳添上了华丽的服饰。海内名山,五岳称最,其景象赛如一幅群峰争奇、千山竞秀的画卷。然而它们又有各自的特色:泰山雄伟,华山险峻,衡山独秀,恒山壮美,嵩山峻极——峻是挺拔高峻的意思。嵩山中的太室山主峰峻极峰,断崖陡峭,登上山顶可以俯瞰山麓,远眺黄河和华北平原,所以显得峻极。

天子出行,朝廷班子都得跟着走,仅仪仗就超过万人。千乘万骑的盛大仪仗队护卫着武则天乘坐的御辇,填街溢路,长达二十余里。路上旌旗蔽野,舆马压道,鼓吹奏乐,耀武扬威。武则天每至一驿站,都要下舆更衣歇息。张昌宗和张易之陪侍左右,为她按摩,捶腿捶背,说说笑笑解闷儿。一百六十里路程,停停走走,花了四五天时间,才到达告成(河南登封县)石淙——位于告成镇东方约六里处。中途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车马人流在行进时,有一名胡僧躲过禁卫的眼睛,来到圣驾跟前,敦请武则天参观埋藏舍利子。舍利子是梵语的音译,翻译过来即称佛骨。佛祖释迦牟尼圆寂后,用香木火化尸体,骨骼粉碎,成为一块一块的结晶体,坚硬如钢,击打不烂,火烧不焦。佛徒们视作无价之宝,珍藏在宝瓶里,建塔供奉。武则天信仰佛教,受胡僧花言巧语的诱惑,或许出于虔诚,或许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下令仪仗改道,朝胡僧所指引的寺庙行驶。狄仁杰得知后,吃了一惊,鞭马追上御驾,跳下马跪到泥地上,语气铿锵地奏道:

“佛是夷狄的神,不值得我中华的君主屈尊驾临。那胡僧神秘兮兮的,诡眉诈眼,不过想利用陛下万乘之尊,进而迷惑远近愚民罢了。再者,山路险恶窄狭,容不下卫队,很不安全。”

“不是虔诚信佛的人不会烧香拜庙,照说不存在什么安全不安全。”

“坏人额头上没有写字,要是混迹在其中,难免没有危险。”

“别想得太复杂,我不过看看佛骨而已,不会待多久。”

“总而言之,那不是天子应该去的地方。”

“有陆承恩保驾,你该放心了吧。”

狄仁杰站起身来,伸手指着陆承恩:“你敢保驾?”

“在下不明白相公的意思。”陆承思的阴阳脸两边都没有表情,显得很茫然。

“难道你不怕出现意外?要是圣驾有警,我先拿你问罪。”狄仁杰逼视着陆承恩,逼得他往后倒退。

“好,好,我不去了,成全我们国老的正气。”

武则天不再坚持,收回了成命,从半途折返回驿道,继续向嵩山行进。

当地的文武官员都身穿朝服恭迎圣驾,行宫的宫监和内侍宫女,以及地方的绅士百姓,人群浮动,压肩叠背,夹道欢迎。八十岁以上的耆民老妇,穿着黄布或黄绢衣裳,手执线香跪接。宫门两侧,以各色彩绸、彩布搭建彩棚,演唱歌舞,供应茶水。车水马龙,喧哗腾跃,一派繁盛热闹气象。丁点儿和傻大哥扶着武则天步下御辇,“万岁”的声浪此起彼伏,酷似山呼海啸一般。武则天神采焕发,嘴上露出了笑容,像是满脸绽开了花瓣。婉儿、红杏、高延福和高力士两旁侍候,众多的内侍、女官和宫女簇拥着武则天走进了行宫。传旨免礼,即免去朝见。官吏与百姓渐渐散去。武则天来到寝宫,见龙床铺设得十分香软,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荷香等宫女侍候她除下盛妆,用兰汤沐浴后,武则天就便斜横着身子躺到了龙床上。

宫女和内侍退下去后,二张从盥洗间走出来了。斜日透进窗棂,树影婆娑。在水红丝帐的衬托下,新浴的武则天显得分外丰硕、健壮,她半裸着身体,色情洋溢在她的脸上,洋溢在她那白漂皮肤呈现出来的蓝色脉络上,洋溢在她的眼睛里,分外妩媚风流——她的心中有股激情在燃烧,宛然着了火,火焰好似凤凰一般灿烂艳丽。二张被熊熊燃烧的火凤凰所吸引,脸颊上荡漾着梦样的光辉——在兄弟俩迷蒙而飘忽的男性心灵里,欣喜与紧张交织在一起,融成一种不可言喻的兴奋。她变得高贵而优雅,仪态万方,雍容华美,直若花儿在展示自己,给人以愉悦和娇艳的感觉,觉得她不仅代表了女性的美,而且集中了人类的精华和光彩,生机盎然,耀人眼目。二张又拜倒在她脚下,把自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又献殷勤又亲热,把她搂得紧紧的。她也极富温柔地回应着他和他的亲热,把流淌在自己血管中的狂热和旺盛的欲望传导给他俩。他们的血管开始膨胀,春情盈溢,互相躁动着生命的内核,热血沸腾,在汇合交流中席卷起滚滚洪涛。

红日衔山,余晖横照,微妙的紫霞和方兴的薄暗纠结成模糊的一片。啄木鸟笃笃地敲着树干,群鸦好似飘浮在空中的墨点儿,聒噪着从行宫的屋脊上飞过去。小虫躲在草丛里唧唧唧叫个不住气。一阵蝉鸣刚息,一阵蝉鸣又起,尖辣的吱吱声不绝于耳。夏天的黄昏,浑若大自然的一曲交响乐,又如一泓盘旋曲折的溪水,滔滔汩汩地涌流。

山间空气清爽,景色宜人。武则天有二张陪伴,日子过得顺畅,转眼之间炎夏过去了。秋天气象反常,突然出现了日食,人们都有些忐忑不安。以往武则天一般按惯例沐浴斋戒,减少食物,停止歌舞娱乐,并避免进入正殿,保持谨慎态度。如今的武则天,对于自己生活的不检点,总有一种做贼心虚似的感觉,诚惶诚恐,生怕上天降罪于她,格外小心翼翼。岁月不饶人,加上纵欲过度,她的身心明显出现了老化现象。自古以来的皇帝大都是又想长寿又不节欲,不知保养,企求以药物维持长盛不衰,甚至妄想长生不死,返老还童。武则天指令洪州(江西南昌市)和尚胡超,炼制长生不老药,三年才成,耗费资财数以亿计。她服下后,病稍好转,颁敕大赦天下,年号改成久视,并取消了“皇帝”前面所增加的“天册金轮”和“圣神”的尊号,不再坚持自己是转轮王,既圣且神。由此可以看出,武则天开始放弃假神道以惑众的统治手段,造神运动似乎没有必要了。

武则天所服的健康长寿药十有八九是那种滋补强壮剂,从大量生物和矿物中提炼出来的,往往有兴奋中枢神经的作用,短时期内会产生强提精神的效果。至于烧丹炼汞,那又另当别论了。武则天服了药,仿佛神来天外,性欲高涨,更离不开二张的肉体伺候。她又要干,又畏惧人言,人们背地里说控鹤监是逍遥宫,臭了牌。相信文字魔力的武则天,冥思苦想,搜索枯肠,运用瞒天过海之计,撤销控鹤监,重新设立奉宸府,张易之当奉宸令,班在御史大夫以下,地位颇高。“宸”是指皇帝的居处,也泛指皇帝的一般事物。顾名思义,“奉宸”便是侍奉皇帝的燕居生活,有众星环侍宸极的意思。专门设置一个休闲机构,可以推断一向勤政的武则天,心态有所变化,已着手改变自己的生活。

为了掩饰吃喝玩乐的劣迹,于是明令公布,由张易之、张昌宗和北门学士李峤等二十六人,在内宫编撰《三教珠英》。二十六人中,还有徐彦伯、张说、宋之问、沈佺期、阎朝隐。所谓三教,系指儒教、佛教和道教。往常一般称儒家,但要与佛道抗衡,便与宗教挂上了钩,称作儒教。其实,儒家只是伦理之学,孔子不谈论怪力乱神,所以一直停滞在世俗的人际关系上,无法跃升到宗教境界。《三教珠英》顾名思义,是从三教的典籍中撷取名句警语和精彩言论,重新编排成书,择其精华,加以分类、整合,突出主旨,诠释教义。编撰者既要有广博的学问,又要有耐力,有恒心。二张生于官宦世家,自然读了些书,然而要应付如此浩大的工程,绝对力所不及,何况他们不可能专心,武则天随时需要他们陪侍。但不管怎么说,监修人选必须有张易之和张昌宗,希望凭借它改变人们的看法,以为奉宸府集结天下英才,由二张监修,在编书做学问。

奉宸府打着编书做学问的幌子,寻欢作乐,比控鹤监更加热闹,少不得诗酒唱和,歌舞相伴相随,钟鼓喈喈,竹管嗃嗃,呼笑嚄唶,人群浮动如穿梭般来来往往,嚾嚾嚷嚷,一片喧阗。武则天受了大自然的感染,又有歌舞助兴,丹药增涨精神,春情骀荡,大量选取美少年充任奉宸府内供奉。听命于君侧,待遇的优厚不必细说,随时还有升官发财的可能,它吸引了许多的年轻官吏,削尖脑袋只想往里面钻,又造成了不良影响,流言蜚语四起,武则天的淫荡传闻简直不堪入耳。凤阁舍人宋璟按捺不住,直言不讳地进谏说:

“臣闻,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让自己的欲望伸张,虽是人之常情,贤者都能自制、自戒而不过度。陛下的内宫宠臣有张易之和张昌宗,已经足够了。近来听说右监门卫长史侯祥等人,公开炫耀,谋求充当奉宸府供奉,轻狂浅薄,不知羞耻,无视礼仪法度,传遍文武百官。”

“果真如此?”

“臣的职责是知无不言,不敢不奏报陛下。”

“若非卿家直言,朕还蒙在鼓里哩。”

宋璟敢犯龙颜,冒死直谏。武则天虽然面红耳赤,却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赏赐他彩绸一百段。她的襟怀、雅量和气度,实在令人佩服。可惜的是,虚心接受,就是不改。她性格狂野、开放,不注重生活细节,体现了大政治家惊人的胆识与气魄,又随时流露出不拘一格的浪漫情调。

嵩山仲夏的早晨,新鲜而幽深。已然泛白的葡萄灰天空有一边明显地变成茄紫色了。大熊星座七星变得暗淡,并且在往下沉。一颗碧亮如水晶般的明星,莹莹铮铮地射出炫烨的光华,照到不断变幻的丹霞上。霭烟冉冉,朝雾蒙蒙,一些孤独哑白的星星不知不觉而又不留痕迹地熄灭,消失到寥廓的穹隆中去了。一层层乳白色的水雾从石淙河升起,缥缥缈缈,朦朦胧胧,弥漫在河面上,弥漫在嵩山万顷苍翠的林海间。石淙河在山坑边汇聚成潭,两岸石岩陡峭,形如刀切。崖下,潭水青黛,昏雾溟溟,深不可测,人们以其形状取名车厢潭。东方的云霞变成猩红,头顶上的天空显出豆青色,天边彩霞迸溅,金光一道一道地射出,突立在潭南面水中的一方巨石——乐台——渲染了一抹热红的光艳。乐台平整的石面上,站着的数十人仿佛披上了斑斓的锦缎。河水至此两分,恰似碧绿的匹练,悬挂在两边。

金风送爽,水面盈盈。潭前地势开阔,背靠嵩山,浓阴遮掩着茂密的树林,使人产生阳春烟景般的感觉。艳阳照得明亮而温暖,鸟的歌声和昆虫的嘤嘤嗡嗡声,充满在蜜黄色的空气中。武则天喜动龙颜,欢快地赞美道:

“好地方,好地方,石淙巧夺天工,造化得真是神秀。”

“圣上万机之暇与臣等一番畅游,也是千秋的胜事,少不得以诗助助雅兴,借景抒发一番感情。”

听了李峤的奏请,武则天乐得舒眉展眼,兴致勃勃地吩咐在树荫下支起棚帐,摆酒设筵,大宴群臣。须臾间,觥筹错落,音乐缤纷,君臣们尽情痛饮,不觉酩酊大醉。上官婉儿收齐了十七首诗,武则天命她赶紧整理出来,又命张易之撰写《秋日宴石淙序》,诗与序均交薛曜手书。北崖上刻诗,南崖上刻序。“石淙会饮”,遂成中岳嵩山一大景观。

上官婉儿遵循口谕,回到住处伏案细读十七首诗作,加工润色,逐一编排,不觉有了几分倦意。她伸了个懒腰,双手搁到案面上,打算蒙眬片刻。醉得踉踉跄跄的张昌宗打着饱嗝,口里哼着小调走了进来。婉儿听出了他的声音,只觉得舌尖跟上颚粘在一起,身体沉甸甸的,瞌睡得要死,没有搭腔。张昌宗把一只手搭到婉儿的肩头上,色迷迷地说:

“小冤家,今天你的样子真美,美极了,玉肩双亸,梨花袅娜,淡妆素服,纯然月里嫦娥一般俊俏。”

“六郎,你怎么上这儿来啦?得罪,得罪。”

上官婉儿身子一缩,张昌宗的手从她肩上滑落下来。

张昌宗自从来到三阳宫,行为愈觉放荡,常常从武则天的寝殿偷溜出来,四外溜达。花前月下,得便即抱住一名宫女,按倒在花丛里,也不管高低上下,就借着软茸茸的花草做绣褥,强行一阵疾风骤雨,蹂躏得怀里的女子嗷嗷呻吟,他却以此为乐。宫女们知道了张昌宗的行径,见了他的影儿,便东藏西躲,夜晚也不出来私游了。张昌宗色胆包天,胃口愈来愈大,愈来愈迷上了偷香窃玉。夜晚趁武则天醉了酒,又有张易之陪伴,他想到了上官婉儿,遂悄悄溜进了她的卧房。婉儿身穿一件紫绡衣,腰束碧丝鸾带,在宫灯的照耀下,愈发显得风姿秀逸,娇妍迷人。

“你这样姣美,皮肉如同未经人手触摸过的水蜜桃一样,爱还爱不过来,谁会得罪你。”

“别笑话我。”婉儿竭力回避张昌宗,“六郎喝多了酒,快回去歇着,皇上等着你伺候。”

“皇上醉倒了,今夜醒不来,告诉你,醒来了有五郎服侍。”

张昌宗嬉皮笑脸地迎到婉儿面前,双手撩开她的衣衫,贴着她的皮肉,把她搂进了怀里。一股带着酒腥味的灼热的呼吸冲着婉儿的面孔袭来,她恶心得快要呕吐了。

“放开我,快放开,”婉儿低声喝道,“不然我会喊救命。”

“喊吧,美人儿,你喊呀!我什么都豁出去了,还怕什么?”

“你要怎么样?”

“今晚花好月圆,我特来陪陪你。”

“我不要你陪。”

“偏要陪。”张昌宗的嘴在婉儿的脸上亲了一下,“我要是得不到你,死不瞑目。”

他蓦地将她抱起来,逼迫着她的头歪在他的胸脯上。她一只耳朵听得见他心脏嘣嘣地急跳着,吓得如陷进了泥沼,舌头僵住了,声音也窒息了。他双臂一抖将她放倒在绳床上,解开她的腰带,褪掉了她的衣裙。她被无名的恐惧死死揪住,发丝根根披落,裸露的胴体浑若游丝那样颤抖。他像一只发情的野狼,尖着嘴到处移动,从她的嘴唇移到白润细长的粉颈,又移到那丰美而富于弹性的乳房上。她两只眼睛一阵发黑,沉入了一片迷惘,心头茫茫然,痴痴地凝望着帐顶,潜意识中那种让人窥破了隐秘又含羞又愤恨的心情,迫着她只想喊,只想哭,只想挣扎,然而声音犹若给憋住了,身子瘫软,没有力气。他松动了一下,让她喘了口气,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和刺激,惊慌和快感酷如黑暗一般箍住了她。她像腾云驾雾似的升上了夜空,愈升愈高,一直升到了黑色的尽头,进入了那原始而玄秘的意境中。

武则天醒了酒,口渴,要喝茶,召唤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她自个儿翻身坐起来,把背靠在枕头上,咽下一点口水,清清嗓子,喊道:

“六郎,六郎!”

她伸手在龙凤被里摸了摸,摸醒了张易之。

“皇上,醒啦?”

“六郎呢?朕要茶喝。”

“我来倒。”

张易之披衣下床,倒了半杯热茶,亲口尝了一下,然后递给武则天。武则天喝了两口,随手把茶杯搁到床头的小几上:

“朕问你,六郎哪儿去了?”

“不知道。”

“他没跟你说什么?”

“没有。”

“嗯,”武则天又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水,沉默了一会儿。倏而她的眼睫毛眨动了一下,吩咐道:“去把六郎找回来。他背着朕干了不少风流勾当,以为朕没有觉察。今天趁着朕醉了酒,又摸到外面去了。”

秋夜略有几分寒凉意味,张易之穿上衣袍,整了整幞头,提着绢纱灯笼,跨出了殿门。张昌宗的行径,张易之也有所耳闻,暗地里还劝过几句,可是他不接受。常言道,知足者常乐。他偏偏不知足,自以为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次只怕会瞒不过去了。“咱们是亲兄弟,”他转念一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得设法救救他。”二张平时与婉儿相处甚好,她善于应变,又了解皇上的脾气,最好先找她拿拿主意,如何应付过去,让老六躲过灾难。喊开婉儿的门,看到一片狼藉的情景,张易之什么都明白了。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田地,瞒也瞒不住了。倘若犯下欺君之罪,砍了头还要充军。

三个人一齐来到武则天的寝殿,负荆请罪。武则天一缕酸气直冲顶门,她气得七窍生烟,半天说不出话来。一种比愤怒更强烈、比痛苦更深沉的东西,使她瞪圆的眼睛直如两个火球一样红光闪闪。她恨恨地俯视着跪在跟前的张昌宗和上官婉儿,最后把目光落到了瑟瑟发抖的上官婉儿的身上。她离不开二张,拿他兄弟无可奈何。如今她七十七岁了,活不了几年了,换掉他们已无必要,况且要找到和他们一样的人也不容易,称心如意的实在难得,只能容忍一下,迁就了事。受害者上官婉儿当了替罪羊,代人受罚。武则天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婉儿的头上,把她交给高延福看管起来,听候发落。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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