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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物语丨儿子呀儿子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12-11 10:19:34


儿子呀儿子

文丨彭晓玲


下午四点多,又一个星期六,秋阳朗朗,我站在儿子学校的大门口。当然,早就站了不少家长,大多是孩子妈妈,目光相触之时便相互笑笑了事。儿子上的是寄宿学校,一般周末回家,家长得按时接送。下课铃响了,穿着校服的孩子,一个个背着书包,跑出了教室,欢天喜地地。我伸长脖子看了好久,都没看到儿子的身影,看来,他先去宿舍了。我便朝他宿舍走去,一路上,都是孩子与家长相依着边走边聊的情景,一脸的陶醉与惬意。又有几天没有看到儿子了,我的心也就空落了好多天,还有沉甸甸的酸。仿佛就在昨天,儿子还是个喜欢跟在我身后转的小不点,左一声妈妈,右一声妈妈,一不经意,儿子长大了长高了,可既不爱说话了,也不爱与我一道出门。若是我多说他几句,还会惹恼他。我得承认我有点点无奈,也就是说我与儿子有了代沟。可一旦隔几天没看到儿子,我便辗转反侧地想儿子。当然,问题不在于我已落伍于时代了,而是所谓单亲家庭孩子的通病吧。

走着想着,时有穿着大大的牛仔裤男生女生自我身边走过,一个个绷着脸,故作深沉的模样。儿子也是这样,从11岁开始,再也不愿穿我买的衣服,他不喜欢,我买了也是白买。我就说,大裤脚牛仔裤丑,人显得又矮又胖。儿子却振振有词地反驳,你懂什么,那叫酷有个性。最后,我只得妥协,任他自己挑,都买了好几条大脚牛仔裤。哎,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口气爬上六楼,儿子寝室的门关得紧紧的,试着敲敲门,门便应声打开了。走进去一看,几个只穿裤衩的孩子正闹在一团,儿子也光着脊背穿着裤衩站在阳台上。我不由笑了,调皮崽,又在搞什么名堂呢?妈妈,儿子不好意思笑了,我在收衣服,准备洗了澡再回家呢。我转身瞧了瞧儿子的床,被单可有点脏了,便想抽出来拿回家洗洗。可儿子不干,说他自己可以洗。我再一看,枕头也脏了,便拿过来看看,却看到了一把小刀。我一惊,忙问儿子,小刀是你的么?儿子凑过来一看,皱了皱眉,说,妈妈你别乱翻。我依然问,你买小刀干什么呢?可别带在身上。儿子夺过我手里的枕头,把小刀盖上,不耐烦地说,妈妈就是啰嗦,走吧,我还是回家洗澡好了。于是,儿子穿好衣服,背起书包就走。我又问,带好了书没有,等会得做作业。儿子头也不回,粗声粗气地说,都带了,啰嗦什么呀,快走吧。我只得苦笑着,急急地试着赶上他的步伐。说实话,得承认儿子是个小帅哥,挺拔的身材,大大的眼睛,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挺精神挺神气。可神气的儿子却如一头小牛,爱唱对台戏。

站在校门口,儿子便说,妈妈,咱们打的吧。我想让他走走,便说,回家的路又不远,咱们还是走走吧。儿子噘起了嘴,只得跟在我身后慢慢地走。走在街头,喧哗之声汹涌而来,不知不觉间,儿子已凑过来与我并排走着。妈妈,上次你买的那件外衣长了,你再买一件吧,再者我的鞋帮上破了几个洞。儿子又开始提要求了。我看了看他,真想骂他几句,不是说过妈妈独自带他不容易,可他每次回家不是这个要求就是那个要求。但我还是故作平静地说,儿子,这学期还不到一半,就给你买了两双球鞋了,怎么又要买鞋子呢?男子汉的穿着只需干净整洁就行,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儿子不高兴了,眉头紧皱,高声地说,不买就不买,我干脆不要穿衣服了。我心软了,便放轻了声音说,儿子,不是不愿替你买,实在是妈妈手头紧,开学时你爸爸只拿了1000多元,妈妈不是替你交了2000多元吗?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说买衣服,你就扯那么远。儿子撂下几句话,气冲冲地走在前面了。我真想狠狠教训他几句,可儿子是牛脾气。

好在,不一会便到了自家楼下,路边竟围了不少人。一看,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正跪在地上放声大哭,面前摆着一纸牌,说是父母双亡,与奶奶相依为命,没钱交学费。儿子看了看,从口袋里摸出两元钱,放在他面前。我心里一热,不由拉起了儿子的手,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儿子的情绪也好了,边上楼边嚷嚷,妈妈,四驱车比赛就在下个星期二,我要是能参加省里的比赛该多好呀!我不由笑了,儿子,好好练,你一定行!

果真,一到家,儿子便将工具箱搬了出来,自个儿忙了起来。我这才觉得分外地累也特别烦,便忙坐进了书房,可什么书也看不进去。坐了一会,便开始做饭,偶尔看看在客厅里忙着拼装四驱车的儿子。想想儿子回来还是好,至少家里不再冷冰冰的。

吃过晚饭,儿子又开始装四驱车,时不时在地上试车,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跑。我便放心地坐进了书房,随手拿起一本书,渐渐沉入了书的世界。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门轻微地响了响,我跑到客厅里一瞧,儿子没了身影,叫了两声,也无人答应。这臭小子,又偷偷地跑出去了,是不是打电游去了呢?不行,我得去找。

天已全黑,儿子去哪里呢?站在大街上,我茫然无措。还是先去城市英雄游戏厅找找吧。走在灯火辉煌的步行街,远远地,城市英雄门口,花坛边照例聚着一大帮染了头的男孩女孩,或坐或立,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大多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大牛仔裤,男孩大多留着齐耳长发,女孩却又留着短发。一个个旁若无人地或打闹或说笑,有的手里还夹着烟。我赶紧扭过头,我不忍看,一看心就酸心就慌,就无端地担忧起儿子。

一进城市英雄,震耳欲聋的的音乐便倾泄而来。再上楼,便是一个大厅,烟雾弥漫里,一排排大电游机闪着离奇的彩光,不时啾啾作响。而游戏机的响声、人的叫喊声四处乱窜,嘈杂的音乐则仿佛可以掀掉屋顶。我定了定神,之后,一排一排找过去,心怦怦地越跳越急。在偌大的游戏厅里,沉迷于游戏的大多是与儿子不相上下的孩子,他们全然忘却了周围的世界,眼睛直直地死命地盯着屏幕,手则熟练地握着操纵杆。还不时有神色可疑的小青年在其间穿来穿去,还不时有人大声地脏话连篇地争吵。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是一只腐朽的大染缸。走过最后一台游戏机,依然没找到儿子。我的心又悬起来了,泪一个劲地自心底泛了上来。儿子到底在哪呢?我一口气又找了几家游戏厅,甚至溜冰场,却一无所获。重又走在喧哗的大街上,担忧与气愤折磨着我,我的心绪低迷沉重。再找也枉然,还是回家吧。

走到楼下,抬头便看到了自家窗口露出的微黄的灯光,儿子回家了么?儿子呀儿子,你怎么让妈妈如此心力憔悴呀?


(曾刊于《江南晚报》)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