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湖南湖南日报新媒体

打开
曾在天涯丨穿行于寒冷与温暖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12-11 10:12:15


穿行于寒冷与温暖

文丨彭晓玲


在数九寒冬去北京是什么滋味呢?坐上火车那一刻,已是晚上,激越却执着地爬上我的心头。车厢里一片安静,人们大多窝在自己的铺位上。我也爬上了上铺,许是暖气充足,一忽儿便昏昏欲睡。果真就睡着了。

待醒来时,窗外一片昏暗,却告之快到站了。我有些惴惴不安了,若是接站的辉未到,我可分不清东西南北呀。还好,一出站,灰暗的曙光里,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位身着白长衣的女孩走近我,笑着看我。果真是辉,只是想不到出版社的副总监这么年轻。可真是奇怪,明明没有风,却刺骨的寒冷如风似地围裹着我,如同掉进了冰窖里,我不由缩起了脖子。辉笑了,扯起我钻进一辆的士,温暖便席卷而来。略为交谈几句,我便只管盯着窗外。北京,我向往的城市,应有着不同凡响的气魄,辉说北京长和宽都近百里,也实在是大呀。可在我看来,除了路在不断向前伸展,路边站着些瘦瘦的树,其苍老的枝桠无声地伸向天空,此外便是灰扑扑的天,还有灰扑扑的建筑群。

但我知道,北京最有名的还是四合院,可一路来,怎么看不到四合院的影子呢?不过,一下出租车,我便惊喜地发现,宾馆所在的位置比较僻,巷道两侧排着一长溜四合院。可寒冷又袭来了,站在严寒里我不由瑟瑟发抖。好在,一进宾馆,温暖便洋溢而来。再出来,只要走在室外,寒冷便会席卷而来。如此几次,我才恍然大悟,北方室内都安有暖气,自然不冷了。不过,我依然想好好在京城的巷子里走走。我其实喜欢走在别人的城市里,在别人的城市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似乎自己像颗微小的尘埃,随处都是藏身之所。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也因此,当走在集贤街时,虽冷得叫人直打寒颤,却有了灿烂的阳光,一如我喜悦的心。路之两侧排着光秃秃的道旁树,再过去,便是青墙青瓦的四合院,干净清爽,全都有着精致的门头,紧闭的大门上还贴着喜气的中国传统画。一直以来,对一切古老的建筑我都感兴趣,每每看到老房子,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屋里屋外看个够。那窗棂那青砖那天井,乃至斑驳的壁画古老的家具,都带给我一种奇异的时光流转的感觉,好似前世自己就曾在此流连过,眼泪便不知不觉地漫了上来。可以说,相比于乡村的旧院落,一栋栋四合院更为整齐大气,就那么气定神闲地立于冬阳里,有了些气势也有了些派头。当我在某栋四合院跟前站定时,一种奇怪的隔膜却将我与之隔了起来,令我的向往无法抵达。反复几次,依然如此,我便放弃了努力。再环视左左右右的四合院,与其的距离更为遥远。是因为四合院原本就是封闭的,抗拒着世俗的亲近,还是我只是南方的女子,原本只属于南方呢?我无法参透,便有了些泄气。

继续往前,便是国子监与雍和宫,可我的脚冻得没有知觉了,如木头般机械地行走着。国子监也好,雍和宫也罢,皆一律地大气,抑或就是皇家气派。沉沉的红,繁复的雕饰,奇巧的造型,还有庄严肃穆的气氛,令我迷醉又令我敬仰。可更为宽阔的隔膜,让我只能遥望眼前栋栋华美气派的建筑群,除了走马观花,我悲哀地发现,任我怎么努力,皆无法透视它们亲近它们。站在雍和宫万福阁高大的弥勒佛站像面前,此种感觉更为强烈。佛像的头部接近阁顶,体态高大,面容慈祥,制作艺术十分精湛,高二十六米(地上十八米,地下八米),重约100吨。导游说,此佛像从遥远的尼泊尔运来,由一整棵直径三米的白檀香木雕刻而成,真是无法想象这竟然是再真实不过的真实。可付出巨大的代价,除了表达一种于佛的虔诚之外,在现实社会还有什么实际意义?比如我,穿行在金碧辉煌的雍和宫,除了感受到彻骨的寒冷,除了看到成群的菩萨,我的脑袋倒是越来越迷糊了。此刻,在我看来,佛的世界是如此遥远。

后来,我再也坚持不了,只觉快要冻僵了,天也晚了,便扯着辉飞也似地向外逃离。当看到路旁有座超市时,便赶紧奔进去找了座位,直直地坐着,呆呆地。好久好久,身上才暖和了,脚也不冷了。见我缓过气来了,辉便告诉我,晚上她带我去看戏,一个日本的话剧。闻此,我又神采奕奕了。

北兵马剧场离宾馆并不远,也是在一个小胡同里。一走到巷子口便有三三两两的人往里赶,远远地,有一灯火辉煌之处,便是剧场了。这应是一个小剧场,按规定关掉手机后,便走进整洁的演出大厅,已有不少人静静地坐着等候,流淌着温暖的气息。不一会,便开演了,原本散漫的心,便很快被剧情吸引住了。剧名《狂恋武士——盟三五大切》,由日本流山儿事务所剧团演出,演员一律说日语,只是配有翻译。这是1701年江户时代的日本,武士数右卫门因为被人窃去他负责看守的一百两钱而丢掉了武士的称号,改名源五兵卫浪迹在京都,但他念念不忘将钱偿还,以便恢复武士的名位,回到忠义士兵队,为死去的主人报仇。为了源五兵卫重新当上武士,却失去了很多人的生命,包括源五兵卫自己的生命。整整两个小时,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除了跟着剧情走,除了感受洋溢在剧情间的一种强烈的精神与气韵。最后,剧情在源五兵卫与仇人的混战中气绝身亡顿然而止。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辉也站了起来,许多人都站了起来,就在瞬间的寂静之后,掌声便哗哗而响,响得热烈激情飞扬。而舞台上,全体演员再三向观众鞠躬之后,缓缓而退,掌声更响了响彻了整个大厅。一种春天般的温暖奔腾不已,场内的彩灯则闪烁着氤氲而灿烂的颜色,荡漾着一种真实而又虚幻的美。

再走到大街上,刺骨的寒冷,我却恍然如梦,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在寒冷与温暖之间,时光会如同《胭脂扣》里那样,在过往与现实之间产生模糊的更迭和交融,在四合院与日本话剧之间产生奇异的反差和思索。

(曾刊于《长沙晚报·湖湘文苑》。)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