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来了

作者丨彭晓玲

长富猫着腰躲在山脚下的冬茅草丛里，再过去不远，就是清澈的淮川河，沿河蜿蜒着一条羊肠小道。他清晰地听见团丁们在路旁搜来搜去，还大声吆喝：鲁长富，你快出来，看你能跑到哪里去?正是闷热的夏天，茅草丛里热烘烘的，长富已是满头大汗。他缓缓地蹲了下来，任泪水哗哗地流，他刚刚得知，他的九位亲人五年前就已丧生于团丁的屠刀之下了。

这是他回大围山的第三天了。一开始，南下支队龚队长不同意他回来发动年轻人参加抗日游击队，他硬是坚持要来。他说他是大围山人，比谁都熟悉情况，他不来谁来?何况他离家已整整五年了，也想趁此次机会回家看看。他跑了整整两天，专挑晚上走村串户，小心地躲过了日本鬼子也躲过了团丁，已有10多位年轻人愿意和他一起走，去打可恶的日本鬼子。就在今天一大早，他悄悄地潜回老家鲁家湾，愕然地发现，大白天里，村子里四处静悄悄的，他日夜思念的老屋已成废墟。他朝隔壁统伯家走去，只见他家也大门紧闭。他上前敲了敲门，喊道：有人吗?开开门呀!没人应答。他正想转身离开，统伯却从偏屋里钻了出来，一眼看到他，便赶上前来，急急地说，你是长富?你还活着?

他却急急地问，统伯，村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我的爹娘呢?

统伯拉着他往屋后走，着急地说，你赶紧走，团丁不会放过你，日本鬼子也不会放过你!村里人都到山上躲日本鬼子去了!

他却站着不走，问，我家搬到哪里去了?

统伯看了看他，忙低下头，躲过他的目光，欲言又止。

他急了，又问，统伯，我的爹娘哪里去了?我得见见他们。

统伯长叹了一声，拉着他走到屋后面的转角上，长富，实话告诉你，你当年随红军离开大围山不久，还乡团就杀回来了，见共产党家属就杀，真是杀红了眼!你是赤卫队队长，你家九口人都让保长带着还乡团砍死了!

他的头嗡地一声鸣响，踉跄了几步，便瘫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伙人叫喊着朝村里奔来。统伯赶紧将他拉起来，催促他说，快走，鬼子刚刚从村子里走，只怕是团丁们来了!

他赶紧振作精神，匆匆地握了握统伯的手，朝屋后的山上奔去。此刻，他翻过了山，来到山脚下，正想冲过村口那座桥，冲进左侧高山密林。

可突然间，叫唤声没有了，村口桥头却传来了几声枪声。他悄悄地沿着山脚往前凑了凑，轻轻地拨开冬茅草，桥头竟然站着一个矮个子日本鬼子，手里端着三八步枪，对准了前面的几个团丁。两个团丁，端着汉阳造长枪对着鬼子，还有几个团丁端着鸟统，再过去就是几位乡亲。他看到了端着枪的鲁副保长，也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涂保长，都是当地大土豪家的儿子。当年，他带着赤卫队员先后杀进了他们两家，却让他们俩逃走了，不想留下了祸根，他们竟将他爹娘兄弟都杀了。

砰——鲁保长的枪响了，却从鬼子身边擦过。

砰——鬼子的枪响了，鲁保长身边的团丁倒在了地上。

砰——砰——砰——涂保长身边几个团丁也应声倒在地上。

鲁保长端起枪，狠狠地放了几枪，鬼子应声而倒。

鲁保长手一扬，让几个团丁上前去看看。轰——，鬼子的手榴弹响了，团丁们都炸得血肉纷飞。原来鬼子在使诈。

长富心里一紧，摸了摸腰，才发觉自己没带枪。为了不惊吓老乡，他已化装成地地道道的老乡模样，也没带枪出门。

此时，鲁保长赶紧退后几步，颤声地对涂保长喊道：不得了，子弹快打完了，我枪里好像只有一二颗子弹了。

鬼子早已站起来，端着枪瞄准了鲁保长，嘴里还哇哇大叫。此时，前方村子里火光冲天而起，哭声喊声响成一片，肯定是鬼子进村了!长富再也忍不住了，跳出草丛，边跑边对鲁保长说，快把枪给我!鲁保长回过头来，一见是他，便把枪对准了他。鬼子的枪依然对准了鲁保长。长富急了，将手伸了过去，嚷道，赶紧把枪给我，不然大家都会没命!

鲁保长狠狠地盯着他，鲁长富，你这个共党份子，你终于露面了!我早就要找你报仇，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砰——鬼子的枪响了，鲁保长手上中了一枪，血汩汩地冒了出来，枪掉到了地上。

长富一个箭步冲上前，捡起了枪，一枪朝鬼子扫了过去，鬼子倒在了地上，在地上滚了几滚。长富又冲上前，朝鬼子补了一枪。鬼子便一动不动了。

长富快速地取下鬼子的三八枪、子弹，还在腰间搜到了几颗手榴弹。之后，长富上前查看鲁保长的伤势，见他血流不止，赶紧从上衣下摆撕下一块布条，熟练地给他包扎。

待长富刚刚直起腰站起来，早已有两个团丁扭住了他。

乡亲们赶了过来，有人不满地喊道：不要不识好歹，刚才要不是长富打死了鬼子，我们早就让鬼子打死了!

涂保长看了看鲁保长，鲁保长挣扎着摇了摇头。涂保长便上前喝道：算了，现在得一致对外打鬼子，放了鲁长富!

长富扫了一眼在场的乡亲们，转身窜进冬茅草丛，一会儿就踪影全无。

众人看着冬茅草愣了一会，涂保长便嚷道，看什么看，赶紧把这可恶的鬼子丢了去喂狗!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