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丽江古城

文丨彭晓玲

到达丽江时，天已全然黑了。虽是隆冬时节，却有异样的温暖萦绕而来。我就住在今生相约客栈，四方街科贡坊附近，在狮子山的半山腰上。客栈不大，有小小的老院落，有红色的雕花窗，住了些单独出游的年轻人。出门往右，穿过一条曲折的小巷，抬脚便到了四方街。

第一站便是古城的四方街，昔日纳西族人交易的集市，也是古城最热闹的地方。以四方街为中心，四条老街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延伸出去，每条老街又生出若干小巷，阡陌交错。路随河水的曲直而延伸，清澈的水或在门前，或在屋后，或绕墙而行，或穿堂而过，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潺潺的水声。小河清澈透明，缓缓地流淌，水里碧绿而细长的水草柔柔地随水舞动。绿的水草上，散落着鱼儿，金黄色的，红色的，傻傻的，胖胖的，惹得我看来看去，心随着鱼儿游走。大小不一的石桥，像一条条项链，将传统的纳西人家串连于清波之间。走在与水缠绕的小街上，如同走在一个久远、古典而又清晰的梦里，如同来到了如烟的江南。于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澄明、缕缕幽远古老的韵味与淡淡的忧郁缠绕在一起。

我悠悠走在古城的小街小巷里，寻觅着古老的传说，寻找着古老的文明，寻找着那种原始的味道。倘若走得累了，便停下来，目光所及，全是石板路，歪歪斜斜，隐于小巷深处。偶尔在古城的深巷里，蒙蒙的阳光里，几位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靠在自家门口的石阶上打着盹儿……上了年纪的房子，上了年纪的石板路，上了年纪的人，一切是如此陈旧，但并不苍凉，如午后温暖的阳光。偶一抬头，淡蓝的天空之下，巍然屹立的玉龙雪山,与古老的纤纤小街相互映衬，慵懒的阳光，斜斜的人影，仿佛随意涂抹的写意画，浓淡相宜，浑然天成。

大年初二一大早，我又游走于古城的小巷。我的方向感不是很强，但我知道，只要顺着水走又顺着回，就不会迷失方向。我沿着一条悠深的小巷走下去，地势渐高，沿街排着木板墙的老房子，家家户户大门口的对联红得耀眼，偶尔开着一二家服装店或画店，小溪里已然没有水了。此时，四处特别安静，阳光也特别透亮，我走着看着，静静地感受着历史和边陲的故事，仿佛自己也成为了故事中的角色。又宛如时光倒流，自己正穿越千百年的历史，亲眼目睹了丽江古城曾经的风风雨雨，茫然的灵魂也似看到前进的方向。

我其实也不知到了哪条街上，渐渐地，沿街都是些青砖院落，一家院落连着另一家院落，大门口精致但不张扬，门上方有精致的雕花。我意外地走过方国瑜故居，很想去看看，但关着门。我又往回走，幽蓝的天空之下，又一条小巷缓缓地往前延伸，当走过一段下坡路时，一座古老的院落吸引了我，旧旧的大门口贴着一幅鲜红的对联：祝天下清平无事，愿吾家耕读家严。而大门上方，白色的底色之上，镌刻着“耕读家严”几个墨黑的大字，有些斑驳，有些江南大院的韵味。我真是惊讶，便直直地跨进了大门。

跨进大门，来到一个安静的院落，一个由三座江南风韵的木楼围成的院落，大门设在院子的右侧。底楼有朱红木柱，朱红木墙，二楼都是雕花木格窗，真是个精致古老的院落。院子四四方方，斜斜牵过一二根细铁丝，晾了些白色的床单与枕套。院子里那排雕花石柱上，摆了青花瓷盆，养了些生机盎然的花草，绿蓬蓬的一大堆。其时，象牙黄的阳光静静地笼着古老的院落，我站在院子里，看着地上用鹅卵石铺着的图案，继尔又欣赏起朱红的木柱，一扇扇雕花窗。这时，一位穿着红色外套的大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留着短发，黑黑的脸颊，有些胖有些结实，如邻家大婶质朴与随意。我忙迎上前去，大婶，见你家院子很漂亮，就进来看看。大婶笑了，哦，都说我家院子漂亮，快来歇歇吧。我便不客气地坐在台阶上的木凳子上，但见厅屋正面挂了一幅中堂画，画之两侧便是条幅。更奇特的是，大门两侧的朱红木墙呈八字排开，镶嵌着椭圆形的石板画，一如我在江南民居里看到的风味。这塞外的院落，却打上江南的文化印记，其建造的主人难道与江南有不解之缘?

大婶的普通话有些难懂，听起来有些吃力，于我而言依然那么亲切。恍惚依稀间，我坐在江南某座大户人家的院落里，身后的雕花木楼弥漫着古老的神秘。我渐渐地知道，大婶的先辈，由于某种特殊的缘由，由河南开封柳树屯，于某一朝代辗转迁至丽江，见这里俨然一派江南的风情，便停下了辛苦的脚步。虽然到了荒蛮之地，依然恪守耕读人家的信条，于是便出了中过举的读书人，发达起来。尔后，便建起了这座院落，在大门之上方，刻上“耕读家严”的家训。在朱红的木墙上，又安上了江南的石画，以抚慰悠悠的思乡情结。大婶还告诉我，她家早就办起了家庭旅馆，生意很不错，好多外地游客慕名而来，一住就大半个月。

正懒懒散散地聊着，大婶年轻英俊儿子的回来了，刚刚到城外的山上拜祭了祖坟。太阳已然西斜，我想我该回客栈了。我站了起来，再次看了看古老的院落，沉沉的红色，闪着一种奇异的沧桑而内敛的光芒，应是一种悠远的历史光芒。

当然，我知道，在丽江古城的小巷里，藏着许多古老且有着独特韵致的老院落，那些院落里自然埋藏着许多古老的历史真实，也许与我们所能知道的历史全然不同，兀自在历史里无言地繁茂张扬。

一去经年，往事已远。丽江还是丽江么，曾经的古老大院又是怎么一番模样?曾经的游走依然撞击着我，而我，只能在庸常的生活里，无奈地载沉载浮。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