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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物语丨午夜的月光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12-05 20:31:13


午夜的月光

文丨彭晓玲


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成为一名报人。也因此,有了许多上晚班的时日。而每每下晚班之时,便是午夜时分,此时,世界一片宁静,高远的天空之上,或许正挂着一轮孤月。

又是一个晚班,昏昏沉沉地走出电梯,冷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人猛地清醒了。随之,沉沉的寂静漫了过来,淹沉了我,我不由停下了脚步。此刻,小城原本流光溢彩的步行街一片黑暗,寂无人声。好大一会,我才模模糊糊看清了,哪儿是人行道,哪儿是花坛,哪儿又是树。再一看,远处的街道偶尔有出租车一掠而过。再一听,远远地,有袅袅的歌声传来。我定了定心,心想,总得回家,还是快点走吧。好在,家并不远,最多五分钟的路程。

没走几步,便发现满街都好似响着自己的脚步声,是那么响亮,那么空洞,那么无助。我晃了晃脑袋,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真是无奈,密密麻麻的干巴巴的文字依然在脑袋里翻滚不已,却怎么也连不成完整的句子。我是如此喜爱文字,可一旦与新闻与政治相牵连,原本温暖的文字,便摆出一副严肃与冷冷的面孔,一本正经地挥舞着说教的手势,砸碎了所有田园般的诗情画意,露出现实丑陋不堪的面孔:杀人呀、战争呀、抢劫呀……我不由放轻了脚步,却冷冷的风吹来,似一剂苦口的良药,冷却了我躁动的心,意识开始回落到时已午夜的现实。此刻,花坛、绿树、广告牌,还有两侧的高楼,都成了黑暗里的黑暗,在黑暗里浮动着各自虚虚的身影。一抬头,便发现一个黑影正朝自己快速奔来。我的心急速地跳了起来,刚才审过的社会新闻就有一条关乎小城出现打劫者的报道,该不是打劫者吧?我该朝前冲还是该站在原地不动呢?正在犹豫间,黑影却快速地从我跟前掠过,转眼间,就离我远远的了。哦,他可能还以为我是什么来路不明的打劫者。我不由哑然失笑,可再抬脚,却发现脚软软的,一场虚惊竟让我浑身无力了,看来得在花坛边上坐坐再走。

坐下来,沉重的寂静又涌了上来,好似还有凉丝丝,湿润润的,轻雾,在四周浮来浮去,毕竟已然是秋,秋凉如水呀。黑夜里的小城,已然没了白天的浮躁,一栋栋高楼,在黑夜里挤成一团彼此温暖。偶尔,有一二窗口,还亮着灯,却透着世俗的单薄与孤独。也许那是为未归的家人,亮起的点点安慰。而我知道,是没人为我亮起那么一盏灯。儿子在寄宿学校上学,也只有周末才回家,而我还得摸黑回到那冷清清的家,还得摸索着开灯,任昏黄的灯光拂落浑身的疲惫。真是觉得浑身让沉重的疲惫肆意地挤压着,也无关乎劳累,无关乎心灵,只是脑子里塞了太多的文字,若一个个拣出来,东拼西凑,便是一张张报纸。僵硬的新闻文字充塞着我的大脑,已开始吞噬我于文字的灵感,而我只能无助地听之任之。比如,此刻,黑暗围裹着我,我失去了方向,却怎么也摸不到黑暗的内核。于是,我无助地抬起头,便看到,街道之上,一线灰灰的天空之上,一轮圆圆的孤月,一动不动地兀自照耀着大地。可竟没有一丝丝的月光落到地面上,其清亮的光芒让什么挡在半空了呢?可我知道,乡村的月光绝对不是这样,乡村的月光是可以率性地,浓墨重彩地,尽情地铺展在一个个村庄之上。当然,城里的月光应该也很细腻,很朦胧,还很绚丽,荡漾着时尚的气息,能把梦照亮,可怎么也落不到地面。而乡村的女子,脑袋里或许没装几个文字,却拥有单纯的快乐,能在洗炼的月光里走了又走,能在朦胧的月光里唱了又唱。那么,若有来世,我祈求能成为一名纯粹的乡村女子。

突然,不远处,自我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很年轻的声音。我侧耳细听,也不是吵闹,而是痛苦的呐喊,忧郁的歌唱。那喊声歌声在黑暗里翻滚,如煮沸的沥青,有着一种凄厉的质感,正渐渐向我逼近。我不由移了移身子,企图将自己藏在黑暗的深处。借着点点光亮,我看了看,七八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有男有女,相互搀扶着,正跌跌撞撞地从我跟前走过,不停地又含糊地喊着流行歌曲,有着压抑的伤痛,也有着莫名的忧虑。看来,他们肯定喝高了。年轻还是好,痛苦,胡闹,任性,喜悦,埋怨……都会有充足的理由,过后又可忘得一干二净,脸上满是阳光。

很快,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了,四周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我又抬头看了看月亮,呐喊的渴望正飞速膨胀,可与此同时,莫名的孤独与恐慌重重袭上了心头,我赶紧跳起来就跑,也不管那响亮与空洞的脚步声了。待转过街角,就在前方,老街夜宵店的灯光正大放光明。于是,我吁了口气,放轻了脚步,静静地走过那片灯光……

曾刊于《江南晚报》。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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