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情，会在刹那间打破我们心中的平静。

我们心中的天平，是一架精密无比的仪器，哪怕是些许重量的递减，都会让它发生倾斜。

不少时候，我们失之于轻，但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失之于重。也就是说，无论是失去抑或得到得太多，都会导致心中天平的失衡。在得与失之间，我们愤怒、焦虑、烦躁、伤感，让情绪一落千丈;或者，我们兴奋、得意、窃喜、激动，叫感情之火烈焰腾腾。

这些，都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思想，往往降落在远古洪荒。那里有巨大的兽骨遗骸，有成堆的在猎食过程中匍然倒地的饿孚，遍地荒草凄凄，大地上充斥着洪水奔流的痕迹。我的思想，就在那里像鹰一样徘徊，寻觅人类被繁华遮蔽的、那种我们忽视以久的东西。

当自然界以最粗暴的方式对待人类的时候，四处是雷霆，飓风，地震，洪水，人们最大的期望，无非是找到一片安宁的净土，盼望那只衔着橄榄枝、充满吉祥的鸽子。有一首古老的印度诗歌说得真好：“举起巨大的水瓮向下倾注，让解放了的小河向前奔流。用甜蜜的酥油把天地浸透，让丰盈的饮料供给群牛。”遗憾的是，当这一切变成活生生的现实之后，人类并没有在幸福的花园耐心停留，太多的奢望孕育出的是一枝枝炫目耀眼的罪恶之花。在某一个时刻，潘多拉魔盒骤然开启，这颗星球上连绵不绝的是阴谋，算计，撒谎，欺骗，巧取，豪夺，暴力，凶杀，直至大规模的战争。人们能够通过艰难的进化摆脱远古的洪荒，但精神上的洪荒来得更凶猛，更彻底。

我们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接受时间的漂洗，并逐渐稀释着血液的颜色。通常来说，我们没有哲学家那般慎密，对生活的诠释也不尽准确。用世俗的目光来观察：大家都在过日子，一般的饮食男女。在如蒸如沸的市井中，总的趋势是欢乐多于苦痛，希望多于绝望，如此，“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才找到了一个恰当的解释。因为，某个人的失落不会衍变为大家的失落，一个人的苦痛更不会发生连锁反应。古罗马的一位最著名的君王曾这样告诉臣下：“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这小子的话虽然阴毒了点，但深入到了某些本质上的东西，气象实在不凡。

如此说来，上天赐予我们的，不是一块净土，我们也不要盼望有什么世外桃源。就拿我来说，童年的时候盼有好吃的，工作的时候盼有个好单位，衣食足了盼有个好名声。还盼望有好朋友，好同事，好领导，好房子，好车子，好爱人，好孩子，好身体，好睡眠，等等，等等。但事与愿违，我的盼望愈多，心中的失落也愈多，经验证实，这是一个绝对的正比。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一个极要好的哥们去打斑鸠，那是一种美味的鸟。我俩还没有出发，倒先闻到了一阵阵扑鼻的香味。说好了，如果打两只鸟，一人一只;打一只鸟，一人要肉，一人要羽毛。结果，中枪的真还是一只鸟，我那哥们拣到了树上落下的猎物，一溜烟地跑得不见踪影。片刻功夫，我丢了鸟肉、羽毛以及和一个人多年的友情。而他，得了一只鸟，丢掉的是一个朋友，到底孰轻孰重?

类似的事情经历多了，便让我每每产生今夕何夕的疑惑，也瓦解着自己对自己的信任。我曾经一次次翻开成语词典，盯着“患得患失”这个词不知所云。朦胧中，我的思绪会跑得很远：薄雾冥冥，青山若隐，李耳骑牛，逶迤而来，庄周鼓盆，慨然而歌。那该是我解除红尘之误、幡然顿悟的一剂良药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当一个人的智慧超越出了某个极限的时候，事情就会走向反面，更不用说那些伪智慧和假智慧了。一次次，人们发现自己被同行者窃取了感情、欢乐、信任、财富，在心中留下了难以平复的阴影。自责之余，便将这一切归咎于无良之辈坏了良心。实际上，良心在那个躯体里根本就不存在，只不过是我们不能慧眼识人。而偷窃者呢?他窃来的东西很快会异化为一座沉重的峰峦，从而饱尝生存之重。

在这个貌似莺歌燕舞的时节，其实，会有很多事情……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