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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无悔悟诗情丨斯人独憔悴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12-05 19:48:57


斯人独憔悴

作者丨刘永学


有一个以小资自居的女士,日子过得行云流水,某日突然起了变化,手持一卷,神情凄凄惨惨戚戚,作人比黄花瘦状。观其行止,着实令人匪夷所思。有人询问何以如此,答曰:“要把日子过得像一阙哀怨的宋词。”新酒注旧瓶,怕也是难觅过去的滋味。

欲把烈火烹油般的日子装到缠绵悱恻的宋词中去,这在今天,要算得是一个创造。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琵琶还在,月亮也在,但那一抹彩云早已杳然逝去。沧海桑田,我们失去的岂止是那朵绯红如纱的彩云,更多的是那缠缠绵绵的别愁离绪以及由此生发的悲情和哀怨。翻阅宋词,出现频率极高的一个辞汇是“憔悴”,落花人独立,无奈朱颜改,写入秋风,让人们把苍凉阅尽。

“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夜间出去。”这憔悴,是无助女子的悲歌。日出江花般的年华悄然流逝,沉淀在心底的,是国恨家愁。秋风扫庭院,黄叶似蝶飞,笙歌已经遥远,青春不复存在。那个倚遍栏杆只是无情绪的女子,青山相望失颜色,雁阵惊寒声声碎,人生的重负,她已经驮不动,丢不下,拾不起。花开了,任凭花自飘零水自流,临溪水,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心绪的悲凉藏于内,而憔悴的容颜形于外,怕夜间出去,恐面对楼台灯火,怯燕剪新叶,髻子伤春慵更梳。生活的寒风,已把一个女子的心吹彻,砌入宋词的章节,就如碎玉,如残雪。

“但有江花,共临秋镜照憔悴。”这憔悴,是美人迟暮的晚唱。“逝者如斯夫”,流年似水,孔子则喻之于水。在姜白石的眼中,树木葱茏,随风而长,树犹如此,人何以堪?“阅人多矣,谁得似,常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这声声长吁短叹,与在秋镜中江花和病容相映照的落寞感相同,说尽了沧桑和无常的况味。对逝水,怅流年,这是一般人都有的心态,时光如白驹之过隙,人的一生在历史的长河中疾如电火,有的甚至来不及让亮光一闪就陨落消失,鲜活的生命负载着的美丽、爱情、希望抑或苍白、郁闷、遗憾倏然陷入一个永远不知所终的去处,这,是宿命,是人生的死结。在许多特定的环境中,由此而萌发出多愁善感的种子,敏感的根须缠住花,伸向水,攀向树,让华发皱纹与之相映,风清日丽而人生残破,顾影自怜而吟诵成歌,人生的晚景被覆盖在苍茫的落照中。

“算好春常在,好花常见,原只是,人憔悴。”这憔悴,是懵懂之人的最终醒悟。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不可预置,谁也不能事先编好程序,让地球停转,叫春天固定,令鲜花不败。年年岁岁花相似,这相似之花,已非隔年之花,有人对花浅吟:“似花又似非花”,这是焦虑的开始,等他看穿了,想透了,便有人生如梦的叹息,便有昨日不再的觉悟。而这等叹息与觉悟,大多从钟鸣鼎食之家和庭院深深的宅内渗出,公子王孙把扇摇,脂粉飘香扑流萤,不知不觉间扇子破,香味减,容颜老,而青山长在水流东,想不憔悴也欲罢不能。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憔悴,是激情自燃的余烬。芸芸众生,寻寻觅觅,要导入欲壑的,无非是物质与精神的横流。繁花满树,燕雀登枝,琴画诗书,画栋雕梁,宝马香车,环佩叮当,珍馐佳肴,重权高位,人间之乐,不可胜数,它们激扬成波,汹涌而来,欲海无涯,谁人可知只能取其一瓢饮?那种始终如一,千百次回眸的执着,是一种精神,更是一种境界,虽落得个形同槁木,弱不胜衣的形体,然而他如炬的目光汇成的焦点,是超越灯火阑珊的璀璨,是大彻大悟的瑰宝,永远闪烁着智慧之光。

白云苍狗,时间的飓风将多少珍贵的事物席卷而去,那卷卷宋词,亦在风声中沙沙作响。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问谁,也不得而知。那位要把日子化入宋词的现代女子,其生也晚,物是人非,欲效颦怕是难事。愁损憔悴是一个缓慢的卵化过程,要装扮成那幅模样,稍不留意便会露出脂粉下的皱纹来,那不是憔悴,是滑稽。更重要的是,在一切进入快车道的今天,许多东西包括情感都是速制速生的,甚至来不及成熟就被淘汰,哪还容得你慢慢悠悠在疾若离弦之箭的人流中临风摇摆?憔悴,几近是一种失传的情绪和状态,斯人已去,不可复制再造。假冒的赝品,除了倒人胃口不说,还是人生中的败笔。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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