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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挑担光明回家来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11-24 15:39:40


挑担光明回家来

文丨游宇明


煤炭的火苗非常好看,煤块根部是海水般一般的蔚蓝,中间黄绿夹杂,顶端则变成淡淡的红色,尽情绽开的样子活象一朵春天的花。我是中文系毕业的,自然科学知识有限,不知道煤火何以会成为这般模样,这样的火苗不用去烤,看一看,也会满眼生出温暖。

老家虽在山区,地底却是石质的,里面据说有阴河穿过,这样的土质条件自然不会贮藏煤炭。我在农村生活的那些年,要烧煤,得去四十里外的一个地方去买。煤炭得来不易,烧得自然也节省,我家春夏秋三季完全不用煤炉,煮饭烧水全靠柴火。只有冬季气温特别寒冷的时候,母亲才舍得用煤炭烧个地灶,灶上经常坐着煮潴潲的大铁锅,灶的周边会有一点热度,在我家,这就算是烤火了。

十六岁那年,我第一次担炭。在我们那儿,这个年龄才担炭算是比较迟,不是我偷懒,是父母以前不让我去。农村的人结婚早,生育也早,我十六七岁的时候,父母只有四十来岁,年轻得很,自己有力气,他们自然舍不得让我吃苦。我第一次担炭的机会是自己争取的,父母并未要求我去,相反,母亲还曾极力阻止。担了几次炭,父母觉得我基本上能适应,才不再阻止我。我之所以想去担炭,一方面当然有减轻父母负担的因素,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想去一个新地方看看,农村的孩子不比城里孩子,他们走的地方太少。因为路途远,每到担炭的日子,我们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匆匆扒两碗饭,摸着一线微光小心翼翼地上路。上午十一点左右到达炭山,如果买煤的人少,十二点左右可以踏上归途;假若人多,就要拖到中午一点才能走。

炭山里买炭有个规矩,不能自己挑选,而是上炭工给你什么炭,你就得拿什么炭,有时炭里难免混进些根本不能烧的油土。我父亲是石匠,母亲长于持家,日子在村子里还算过得不错,但也非常清贫,找点买炭的钱不容易。所以,每次担炭,我都会趁上炭工不注意,弄一些好烧的炭块放在竹蔑织的箩筐底部,不过,我不象少数人一样贪得无厌,只要我觉得足以补偿自己的损失就行了。看我做事不过分,上炭工也装作没看见,彼此相安无事。

我们担炭一般都是挑伴的。挑伴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路上可以互相说说话,有什么事能关照一下。父母一般不太愿意我跟小伙伴一起去担炭。我从小不擅干农活,耐力很差,我的那些小伙伴挑七八十斤还健步如飞,我挑五十斤却累得气喘吁吁。小孩子不懂事,进了炭山,只要自己挑了炭就发疯似地走,不顾后面的人跟不跟得上。父母希望我跟叔叔搭档担炭。与叔叔一起担炭,叔叔会特别照顾我。我走快,他也走快;我走慢,他也慢慢地走;我走不动了,他会转过身来接我,有时一担炭要接上十来“肩”。叔叔智力不是太灵光,与父亲关系并不融洽,这样无形中也影响到我们叔侄的感情,然而,当他十年前在韶关一个工地遇难,我流了不知多少眼泪,为争取合理的赔偿东奔西跑,后来又整整失了半年的眠,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叔叔始终对我很好,让我没有办法忘却。

两年前,父母搬进了我所在的城市,这座城市二十年前就用上了管道煤气,只要拧开按纽,绿色的火苗就会喷成一朵莲花,用不着再烧煤。但我每次看到与煤炭有关的字眼,总是想起十多岁时的那段生活,想起家里用自己挑回的煤时那种快乐。我自然不是喜欢担炭这种劳动本身,而是热爱煤炭呈现的温暖与光明,看重自己对家人有用的那种感觉。这种希望自己于他人有用的想法一直支撑着我的人生,历经岁月沧桑从未更改。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