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报琐忆
文丨刘永学
有朋自美国归来,带回了几份《星岛日报》。“秀才人情纸半张”,用在这里不一定贴切,可就是这几张薄薄的报纸,触动了我往事依依的念头。
那还是2002年的9月,我随湖南省报业新闻代表团赴美国、加拿大访问,第一站是加里福尼亚州报刊协会。冰镇矿泉水,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加之报刊协会会长詹姆士先生红彤彤的面庞和雪白如银的头发,定格为我对美国新闻界印象的第一帧彩色风景。
当时我在一家刊物作主编,间或涉猎了一些国外新闻出版的历史及现状。美国第一份印刷品是1690年9月25日出版的《国内外公共事务》,创办人是杰明﹒哈里斯。以我们不少人的印象,认为美国的新闻自由是绝对的,其实不然,这份印刷品就因为刊载了“土著杀白人的消息”而被当局封闭。97年后,美国在费城制宪,围绕着是否保证新闻报道自由这个问题产生了激烈的争论,政治家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不得不交最高法院去裁决。
真实是新闻的生命,这是世界新闻发展数百年后得出的珍贵结论。在报纸创办初期,记者们经常出没的场所是咖啡馆,靠道听途说和飞短流长来炮制新闻,因而就有了“重要消息——如果真实的话”这样滑稽可笑的大标题。面临着被大众不屑一顾的绝境,19世纪美国一位叫亨利﹒布莱克的记者脱掉长大衣,一身短打扮,率先雇船迎接到达的商船抢先发出报道,成为美国实地报道之父。
另一个问题则更加有趣,报纸出现后谎言在前,谩骂紧随。也是在19世纪,翻开美国的报纸,不堪入目的字眼比比皆是。当时的总统杰克逊饱受报纸的唾骂,气得捶胸跺脚,歇斯底里地回敬:“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未能枪毙或吊死几个报人。”当然,总统先生说说可以,一旦真要去做玩笑就开得大了,万幸,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而在今天的美国,报纸像雨后春笋一样增长,用詹姆士先生的话来说:“每天都会长出新的蘑菇。”在美国办报,不需申请,不需批准,有钱注册就行,当然不要忘了缴税。美国现有2000多份报纸,仅詹姆士先生所在的加州就有118份日报,378份周报。《洛杉矶时报》、《华尔街报》、《纽约时报》并列成为美国报业的三大巨头,数万记者时时刻刻搜集着各类消息,印在花花绿绿的报纸上,让无数资讯走进人们的生活。
报纸与政治密不可分。在这方面,美国的记者无孔不入,大到总统生活,小到一个镇政府的决策,都会出现在记者的生花妙笔之下,记者是“包打听”,不怕“万人嫌”。去年岁末印度洋的大海啸在全世界引起震撼,不少国家施予援手,而美国的最初援助只有区区1500万美元,《纽约时报》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发表评论抨击布什政府太吝啬。类似这样的事,记者们是无孔不入的。想起在加州报协,詹姆士曾对我们说过,美国的报纸不是官方的,讲到这里他紧蹙眉头,努力寻找着一个什么词汇给这种关系作出确切表达,果不其然,在与翻译咕噜了一通后,翻译解释,记者与政府的关系是“如蝇逐膻”,此言一出,立刻激起一阵笑浪:苍蝇嗡嗡,专叮着你的不良气息不放,也真够你喝一壶的!
而在《洛杉矶时报》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叫蜜雪儿的公关女士。我正在为这浪漫的名字浮想联翩时,雪儿来了,但她只有牙齿还堪称此色,其余的部分用外交辞令只能说“黑亮而又健康”,与纷纷扬扬、晶莹剔透的雪花差之远矣。她领着我们参观了这间巨大的报业蜂巢——忙忙碌碌的蜂群倾巢而出,采集了属于各自的“蜜”后又匆匆赶回来,让不同栏目的编辑点缀在各个版面上。报社资深编辑理查告诉我们,一个编辑要应付7、8个记者的稿件,这些稿件必须符合要求,否则,他们就只好在外边流浪。蜜雪儿笑道:“中国同行来了,可要帮帮我们的忙。”她笑得很专业,如同流水线上制作出来的标准件。与对“雪儿”联想的差异一样,新闻观的差异决定了我们思维的距离,尽管她的笑容不失美丽。
《星岛日报》的总部设在美国,我们参观的是其驻多伦多的分社。这是一份在美、加发行量最大的华文报纸。报社的黄先生见到我们拱拳相迎,一下子缩近了我们的距离,“他乡遇故知”的俗谚刹那间跃入我的脑海。黄先生笑容可掬,略带潮汕口音的普通话绵延着对祖国依恋,他自豪地告诉我们,吴仪在访问加拿大的时候来过这里,给报社的中国同胞带来了浓浓的喜悦。今天我们是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回国之后,你们可要多想到我们!
眼下,我翻阅着《星岛日报》,想起了诗人费特的诗句:“日子的落叶已经枯黄,但它永远在记忆中闪耀金色的光芒。”明丽的诗句,也照亮了我经历过的那些隐去的时光……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