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女性生命奥秘的叶梦散文
作者丨邓寒梅
摘 要:叶梦是现代散文颇具探索精神、开拓勇气的女作家。她的散文对于女性成长发育和生殖生育等历程中的种种生命奥秘进行了大胆的探索。这些散文是对传统的女性禁忌的颠覆,标示着女性自我的复归与生长,也是叶梦以其女性的独特体验为视点对男权文化的反观和挑战,这些散文呈现出一种新的女性美,也体现出作者积极的创造的生命哲学观。
关键词:叶梦;生命奥秘;女性自我;女性禁忌
叶梦是现代散文颇具开拓精神的女作家。在新时期女性散文中,叶梦是开始得最早也是走得最远的女性之谜的探索者。叶梦通过对自己女性身体部分与生理经验的描述,表现了女性独特而隐秘的生命体验,如出生(《紫色暖巢——关于我出生时的浪漫回想》)、初潮(《不能破译的密码》、《我不能没有月亮》)、初吻(《月之吻》)、初夜(《今夜,我是你的新娘》)、初媾(《生命的辉煌时刻》)、人工流产(《失血的灵魂苍白如纸》)、妊娠、分娩、哺乳、育儿(《创造系列》)等,再加上写自己的童年和写外婆的衰老和死亡的《静静的栗树山》、《护生草》、《走出黑幕》,叶梦散文几乎囊括了女人身体从出生到死亡的全过程。概括而言,叶梦的探索女性生命奥秘的散文包括两大系列,一个系列是女性成长发育的生命演进史,代表作有《紫色暖巢》、《不能破译的密码》等;另一系列是女性生殖生育的生命创造史,代表作有《创造系列》等。
《紫色暖巢——关于我出生时的浪漫回想》是叶梦最富诗意的叙写自己女性生命演进过程的篇章。作者以自己切实而鲜活的生育体验为基点,回想起自己被孕育、诞生来到人世的过程,想到了母亲的子宫:
我一游进那座倒梨状的宫殿,我便自然而然地吸附于温厚柔软的宫壁上,我初级的生命从此有了根,此乃真正的生命之根。
那个子宫,曾经属于我的宫殿是我真正的温柔之乡啊!
这无疑是我与母亲最早最成功的默契。我在母亲的呼与吸之间张弛进退,眼看我的长满黑发的头颅已经数次抵达门边,然而,冲出门这一步是多么地艰难。
从脐带剪断的那一瞬开始,我的人生圆环便从母亲两腿间的那一处空间开始了。
人生圆环从痛苦伊始,时光的利刃开始一点一点地切割生命。
我在一刀一刃的切割中无师自通地领略了生命的哲学。
这是叶梦对孕育了自己的母亲身体充满爱意与深情的回顾,也是对原初生命神话般的体验。不仅如此,叶梦的这一类作品,还完整而大胆地裸露了女性肉体发育、成长的历程,极其精微地叙述了初潮、初吻、初媾的生理和心理的隐秘变化。这类散文,大多是以梦的表达方式和思维方式、以月亮为思考的参照物来构建的。如《不能破译的密码·鬼节之夜》写鬼节之夜梦后的初潮,“梦见月光下一头白鲸咬伤了我,白生生的月光,滑腻的鲸鱼口,鲜红的血”。从此便害怕满月之夜,初潮使女孩有了清楚的女性意识。《月之吻》写月夜梦中泡桐树下的初吻,溶溶月色浸透月光的丝丝凉意。夜空中飘散着迷魂草的幽香,“那个陌生的灵魂趁着这一刻飘了过来”,“他用冰冷的双唇吻了我”,写女孩第一次真假难辨地接触男性身体。《生命的辉煌时刻》写初婚之夜的性生活,“他像一个斗士走入这个荒原,他以不屈不挠的努力使这片土地解冻,开始他的垦荒……破冰船割破冰层,犁铧插入冻土,随着一种撕裂的巨痛,我感到一种石破天惊般的苏醒”。《月之吻·梦中的白马》是与丈夫的婚姻生活的梦,“浸透月色的灰蓝色的夜空里,静止地站着一匹白马,那白马的旁边,站着一个裸体女人”。叶梦坦诚而清晰地表现了个人发育成长的生命脉动,以及与此并存女性意识的觉醒。
在叶梦的笔下,月亮是她俯视人生、领悟生命意义的客体,或者说月亮是女人生命意识、生命形式的象征,“月亮给了我快乐和忧伤,月亮启迪了我的灵感和女人的智慧,月亮使我拥有一份明丽的心境和日趋完整的精神人格,月亮使我成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而“梦是夜晚自我传给我们的神秘信息”,梦中的声音是生命本体最深邃、最真切的要求。叶梦忠实于其内在生命的呼声,匠心独具地运用梦的形式透露出了青春女性心理的、情感的、生命的历程。此外,叶梦还运用隐喻、象征手法表现女人形体、生理变化、男女爱欲,使女性躯体、爱欲等避免了此类描写通常可能出现的猥亵和不洁。“红潮像人生的驿站,把生命一站站地往前递进,送给每个驿站一朵凋零的花”,隐喻着少女初潮的来临和有规律的变化。对性交过程的描写则全部由隐喻贯穿:“荒冻的土地上插入第一道犁铧”,于是“破冰船割破冰层,犁铧插入冻土,随着一种撕裂的巨痛,我感受到一种石破天惊般的苏醒。我身的一切领地全线溃破,无条件地举起白旗,所有的绿灯开始点燃”,“一勺温馨的琼浆泼进我苏醒的土地……有一颗种子落入我的土地……在黑暗的巷道里奋力地向前游着”。男女初次做爱过程整个被含蓄地诗化地暗示出来。这些变幻难测、奇妙优美的象喻使女性与笥爱浸润于诗意的氛围之中。
叶梦探索女性生命奥秘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对女性生殖生育秘密的掘进。女性生育是人类文明的源头,是所有创造力的源泉。对于女性的生殖生育,《圣经》上说:“我必多多增加你怀胎的苦楚,你生产儿女必多苦楚。”这是基督教的上帝对女人的诅咒。他认为这是对偷吃禁果的夏娃最恶毒的惩罚。叶梦在心理和情感上也经历了一个变化发展的过程。最初叶梦对生育充满恐惧,从小她便认定:生育对于一切母性的生命皆是一大劫难。但是女性清晰的创造意识唤醒了沉睡千年的女性生命潜能:“生命的创造欲是一种生命本能,它无法回避,且又是一种沉睡的潜意识,随时可能 醒,随时可能来摇撼我的灵魂。”当她把女人受孕、妊娠、分娩、哺乳这一系列生理过程上升到生命创造的高度时,她从这并非寻常的创造中享受到了极大的快乐。《创造系列》是叶梦在90年代初创作的长篇系列散文,是一首完整而庄严的新生命诞生的热情奏鸣曲。叶梦一方面用极富质感的文笔刻来妊娠、生产喂奶时的惶恐与痛苦:
我觉得自己像一株春天里疯长的植物,又像一团隔夜放了酵母粉的面团。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无声地膨胀开来。
我感到胸脯变得充实而坚硬,像插满无数细细的钢针,密密麻麻的根根作痛,数不清的痛的密点如夏夜的星辰在我的双乳里闪闪烁烁,那是一种麻浸浸的酥痛,柔软轻松的乳房变成了两块滚烫的石头。(《奶牛的情绪》)
另一方面,又描绘出新生命创造的巨大幸福和快乐。文中从自觉受孕、孕中感受到儿子临盆、抚养喂奶,作者一一娓娓道来,满怀喜悦,字里行间流芳溢彩,充满了生命纯美的柔情蜜意。
从这以后,我便换上一副温柔的慈母情怀,全心全意地守望着这一粒生命的胚苞,眼巴巴地望着它从我身体的黑土地上炸出一枚青葱葱的绿芽来。
我的脚切切实实地踩到了温暖而坚实的大地上。我的手真实地扪及了腹部微微凸起的那拳头大的一实体。这不是一块石头,一个赘物,这是我创造的一个生命。我用我的手长久地贴着腹部,我希望我手心的磁场和手温传达我最初的母爱。
血水之中,亦黑亦灰亦紫的脐带在新生儿的腹部跳动几下复归平静。脐带往黑洞般产道口逶迤而去。我从婴儿的红皮肤和湿胎毛上读到了新生命的芳香。
这是包孕着痛苦的快乐,隐含着恐惧的美丽。这种痛苦而幸福的生命体验,折射出母爱的无私和伟大,以及女性在人类发展进化中的丰功伟绩。叶梦有着强烈的创造意识,尤其是迷恋于生命的创造。正是因为懂得生命创造的价值和意义,她才能忽略十月怀胎的艰辛,将妊娠生育这一生命体验写得如此真实和甜美。
叶梦在女性成长发育系列散文中,清晰地描绘了女性的内在生命的律动以及女性意识的初步觉醒。但她在少年的时候,对于身体的发育、初潮甚至女人的身体都充满一种敬畏和暗暗的恐惧,因而她一直在拒绝女性生命角色。直到她成为一个妻子、母亲以后,她明明白白的知道了生命传递过程中的秘密,真正懂得了生命的丰富性,她才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叶梦的散文在20世纪80年代末的女性文学中,被视为一个“异数”。她的探索女性生命奥秘的散文在当代是独树一帜的。
叶梦的探索女性生命奥秘的散文是对传统的女性禁忌的颠覆,标志着女性自我的复归与生长。传统的女性禁忌可以追溯至原始社会。原始人类由于无知和迷信,对女性的初潮、妊娠、分娩等女性特有的现象不理解,一方面认为它是有灵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一方面认为它是不洁的,不可接触,于是带有原始迷信色彩的女性禁忌便应运而生,并形成一种原始文化习俗。到了父权制社会出现以后,尤其是以儒家 思想为核心的中国封建社会,女性禁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它由女性生理现象引起的文化现象,逐渐演变成一种有着浓厚的政治色彩的封建伦理道德,乃至形成一套奴役、残害女性身心的清规戒律和精神枷锁。五四时期的个性解放、反对封建伦理道德虽然撞开了女性禁忌的大门,但这些停留在“发乎情,止乎礼仪”的层面。直至20世纪80年代中期,传统的女性禁忌仍然变换着花样禁锢着人们的头脑束缚着女性的身心。在一定程度上,女性仍然是作为“风景文化”、“娱乐文化”和生殖繁育的工具而存在的,女性的身体始终处于现实的、真实女性的自我意识之外。在男性话语中,它们不是盲点,便是被扭曲变形,长期以来,散文领域中没有它们的位置。
叶梦以过人的智慧和胆识打破了对女性由身体而精神的禁忌,于无声处书写沉默千年的女性生命体验。《羞女山》是叶梦的成名作和初期散文的代表作。她激动地掀开了千百年来那些别有用心的道学家和作茧自缚的平民百姓强加在羞女身上的“羞”与“弱”,不仅高扬起女性不屈的宏阔的精神自我,更张扬出女性那充满创造之伟大的肉体生命自我,唱出一首对于女性,对人类母亲——女娲的颂歌,是“女性意识觉醒的第一声宣言”。她的女性成长发育的生命演进史系列散文,生动地描述了青春少女性意识觉醒后既惧怕男性而自守,又渴望男性而脉脉含情的躁动不安,以及女性在生命内部重大变动时期既惊慌失措又甜蜜沉静的矛盾情绪。尤其是对于爱情,其它女性散文几乎都止于精神上的理解与生活上的关怀、扶助,叶梦走出了“追求爱情却否认性爱”的心理怪圈,以健康的生命意识,第一个明确地将性欲内容引进女性散文,只有在她的笔下,爱情才成为生命的原始欲望,是“肉体和灵魂的自由舒展,使我享受到一种生命快乐的极致”。但在这生命的高峰快乐中,她又永远地有一种女性生命本能的“被破坏的恐怖”乃至“不可挽回的悲哀”。通过对女性内部生命的变迁揭开了女性本能生命的隐秘,也促成了凝重、带哲理意味的人生人性思索,“关于女人的快乐,一直是一个谜。女人似乎一直被看作一个被动的奉献角色,女人不过是男人快乐的一个载体。在我看来,这真是天大的谬误”。当叶梦以女性的全部智慧,设计创造了一个新生命以后,谛视新生命的成长,“我开始冷静地审视自身:我对自己身体的奇妙和生命潜能的发现摇撼着我的陈腐的世界观,我在反省中重新认识自我。我从此不再鄙视自己的性别角色”。这意味着叶梦对自己女性身份的确认,体现出女性自我意识的复归与生长。
叶梦以其女性的独特体验为视点,对男权文化进行反观和挑战。叶梦源自女性身份确认后的女性立场,使她对男权文化中的女性偏见充满批判精神。《羞女山》中对那些道学家虚伪的丑恶嘴脸进行冷嘲热讽,“她(女娲)又怎么会想到:在她捏出的小泥人繁衍的人群里,会有那么一班道学家,居然忌讳她裸着身子,居然还嫌她的姿态不合乎《女儿经》的规范。那些人不仅忌讳这个实实在在存在着的酷似人形的山,还忌讳着仓颉所造的那个‘羞’字”。《叹骷髅》一文写的是梦醒禅师和尼姑王之间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他们因寺庵被毁而走到凡世结为夫妇,但有着很高佛学修养的尼姑王有一天却决然斩断情缘,上山重新皈依佛门。梦醒禅师对尼姑王的不辞而别始终不能悟解,带着这个解不开的死结和对昔日的追念,终日坐在蒲团上默想直至辞世。叶梦竭尽全力地渲染梦醒禅师对爱情的执著,结尾只轻轻的一句“在我眼里,梦醒禅师比尼采、叔本华,甚至比孔子更了不起”。虽然平淡无奇,但却掷地有声。一个情僧对女性的深情证明了男权社会中那帮思想家对女性的偏见和他们的思想的谬误,真可谓千钧之笔。叶梦有着很强烈的女性意识,她的散文中对男性社会批判和男性批判文字俯拾皆是:作人工流产的器械鸭嘴钳可成为契机,“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大该不知道鸭嘴钳这一类东西,不知道鸭嘴钳这并不妨碍他们以旁观者清的智者的面孔,来权威地评论女性”。《荼 记》中对和尚圆寂后会有舍利子,而修行一辈子的比丘尼却没有。叶梦对此也不无幽默地来一句,“难道向来倡导平等济世的佛也搞男尊女卑么?”甚至对自己小小的儿子的“中国男孩英雄模式”叶梦也不放过,“我从这些黄牙小口的乳儿身上,我预计这个世界上肯定还会有战争”,叶梦的尖锐令人叹服。她的生命体验散文以女性的独特体验为基点,表现了男权意识对女性心理、性格及价值的摧毁。
叶梦的生命体验散文展示了一种新的女性美。在传统话语中,女性鲜活的生命和热烈的情感一直被作为一种禁忌,根本与审美活动无缘。传统话语中的女性美,无论是温婉柔顺抑或是贤妻良母,都是以男性的审美理念来塑造和评定女性。女性处于被动的审美客体的位置。这种审美的模式在长时期内形成一种集体无意识,积淀在人们的审美意识之中,不仅男性主动使用它,女性也不自觉的认同了它。因此,女性旺盛的原始生命力和生命激情,因与男性的审美意图相悖,或被禁忌在传统文学的审美视域之外,或被扭曲为“淫荡”或“女人祸水”。
叶梦的散文一反传统的审美模式,采用一种全新的女性审美视角观照女性与众不同的生命历程和生命体验。如对于孕育新生命的胎盘,人们大多只观注它的药用价值,现代艺术家们也忽略了对它的描绘,但在叶梦眼里,“那个紫色的暖巢,它给我终生享用不尽的安全和暖意。那些紫色的海绵组织,那些纵横交错的粗粗细细密如蛛网的绿色血管,组成一块柔软富有弹力的荷叶状的托盘,在那上面我象哪吒三太子一样曾经美滋滋的享用过人生最美好的时刻”。这是对母体神奇功能的赞美,更是对女性美的一种深刻的开掘,即女性在创造生命的过程中所焕发出的圣洁、崇高美。
叶梦散文中的女性美,很少那种闭月羞花的感性美,而是由女性生命体验出发而抵达的形而上的理性美。《风里的女人》以一种隐藏的情节凸现一位现代女性的形象,“大风里走来一个女人,谁也不认识这个女人”。这个有着一头长长黑发的女人,穿一袭黑色的裙衫,她的目光能测出幽暗如迷宫的灵魂的深处的丝丝缕缕的微波,她一点都不招人怜爱。叶梦以冷峻的笔调塑造了一位冷漠严肃,但能够洞察世俗的女巫般的形象。即使是在描绘身上浓缩着数千年中国妇女命运的外婆时,叶梦也表现出一种理性的思考。外婆作为一种独特的女性生命形态,不断出现在叶梦的散文中,外婆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女人,她几乎是足不出户,把自己全部的生命都耗散在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庭上。但叶梦着笔外婆双乳的变化和生育十多胎的事实,“外婆的身体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反复写外婆对于生死的超乎常人的泰然和对不幸的倔强的沉默,使人看到的不是一般麻木愚钝的“祥林嫂”式的旧形象,而是被压抑、被剥夺的女性,如何依靠自身强大的本能来自救。叶梦揭去了数千年被扭曲涂黑的,为母亲、妻子、女儿这些角色名词覆盖的、极为复杂丰富的女性独属生活经验面纱。外婆临危不屈的存在和走向生命边缘时的沉默,便是女性不败生命的诉说。
叶梦的散文洋溢着积极的、创造的生命哲学观。生命体验实际上是对其生存意义的体验。通过对女人从生到死的生命过程的审美化追溯和钩连,叶梦无师自通地领略了“生命的哲学”,她的散文中辩证地展示了死的极致、生的魅力和创造的快乐。
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思贝尔斯认为:“只有死亡才是使生存得以实现的条件。”只有在死亡面前,主体才能意识到生存的意义,才能够真正地生活。叶梦很小便意识到生命是短暂的,再鲜活充沛的生命也终将走向阴寂寂的死亡。她是在死的恐惧中长大的,即便在外婆去世8年以后,“老外婆的肉体和灵魂像巨大的无所不包的黑幕,整个遮蔽了我,我无法摆脱”。她也曾多次探讨生与死的问题并设计过死。但在两次大病中经历过濒临死亡的生命感受后,她发现“死不再狰狞,而是那样平和简洁,像漂洗后的纯棉织物,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和暖意”。历来恐惧死的叶梦开始大彻大悟,她认为对于像小明子一样充满分裂、孤独和焦虑的灵魂,任何生的形式都无法解脱和超越,死是人生的一种美的极致。但她并不因此而否定生命而脱离人生,相反,正是明白了人生无常的生命真相后,叶梦更加热爱和珍惜生命。她不甘心“生命之水一勺一勺地舀起来,泼散在干涸的空中”,她要努力改变这种由生到死的生命的方程式。她把由生到死的过程比喻为棋盘上白子和黑子的对弈,比作“极地飞行”。她要让肉体的芬芳和灵魂的馨香一同四散飘荡弥漫她生命的天空;她要在飞速旋转中汹涌起生命的精致,在强烈之极的动态中品味生的无穷魅力。
作为女性作家,叶梦对于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有着她独特的理解。在封建社会中许多女性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生殖繁育的工具,一方面因为她们都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奉为自己的人生信念;另一方面她们都希望能够“母以子为贵”,提高自己极其低下的家庭和社会地位。但叶梦却把生儿育女理解为创造生命,认为是自己生命以另外的形式的一种延续,“面对宇宙的广袤深邃,只有今天,我才不再因生命的短促而悲哀”。因为女人能在创造生命的同时,创造自己的身心感受,能在创造生命中超越生命。更难能可贵的是,叶梦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她不想在名与利的追逐中浪费着生命,她也不想囿于一己生命的沉醉与享乐,她要调动起青春女性的全部生命力与创造力,还给这满是倾轧纷争的世界以“血肉模糊的赤裸的”本原生命,庄严自信地要将自己的生命方式扩展为全体女性乃至全人类的生命方式。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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