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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丨文学巨匠的乡土情结——纪念宗师周立波诞辰100周年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10-25 13:28:48

(周立波<左>与老乡交谈)


文学巨匠的乡土情结

——纪念宗师周立波诞辰100周年


2008年8月9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国文学巨匠、茶子花流派的开创者周立波先生在历史的长河中整整走过了一百年。

周立波(1908—1979)出生于湖南省洞庭湖畔的益阳县,父亲是一位小学教师,哥哥种田。1927年他在长沙一中念初三辍学回家,1928年跟随周扬到上海参加革命。从1939年起他在延安鲁迅文学院教学4年。1944年参加359旅南下,后来出版了报告文学《南下记》。1946年冬,参加东北松江省珠河县元宝镇土地改革,写出了著名的长篇小说《暴风骤雨》,1948年出版,1952年荣获斯大林文艺奖。

《暴风骤雨》是我们国家的经典文学著作,一版再版,非常畅销。苏联、东德和日本等国都翻译出版了这部作品,国内外对《暴风骤雨》的评价都很高。苏联翻译家卢得曼娜在俄译本第一版前言中说:“这是一部无论从形式上或是从语言上都为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小说。”周立波在1949年冬投入中苏合作摄制的彩色记录片《解放了的中国》,再度荣获斯大林文学奖。70高龄的周立波发表《湘江一夜》,获取了1978年全国短篇小说奖。

1954年11月周立波回到益阳县邓石桥清溪村,参加建立农业合作社的工作,1955年9月举家迁到左近的桃花仑,1956年又参加了桃花仑乡高级农业合作社的建社工作。周立波在深入生活中,跟乡亲们建立了血浓于水的亲密关系,留下了许多他参加劳动、关心群众、和农民打成一片、为家乡和乡亲分忧解难的佳话。他多次捐献稿费,给邓石桥、桃花仑建果园、畜牧场,开办农民俱乐部。他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在人们的心目中成为了舍己为人的楷模。有一位乡民的耕牛摔死了,他就拿自己的钱送给他去买一条牛。在深入生活中,周立波坚持现实主义美学原则,辛勤耕耘,创造出了反映50年代60年代农村风貌和农民心理变化、精神状态的茶子花系列长、短篇小说。他以共产党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走进生活的洪流中,和底层民众同呼吸共命运,用文艺形式具体而真实地表现人民的心声和时代的主旋律。周立波是一个革命功利主义者,承认并肯定文艺的革命作用。他倾向唯美旨趣和艺术形式,但是反对唯艺术而艺术,坚持文艺为社会主义服务,为人民服务,以饱满的激情和创新精神创造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精神产品。

他的作品很注重质量,小说都写得精致。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盖满爹》(1955)、《禾场上》(1956)、《山那面人家》(1957)、《山乡巨变》(1958—1960)、《下放的一夜》(1959)、《胡桂花》(1965)、《湘江一夜》(1978)。

长篇小说《山乡巨变》最初书名叫做《茶子花开的时候》,原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周小舟看了书稿后,提出了建议,周立波在发表时将书名改为《山乡巨变》。1962年,前苏联翻译成俄语出版,正编题名《春到山乡》,续编题名《清溪》。《山乡巨变》出版发行后,产生了强烈的轰动效应。从1958年至1961年,《人民日报》、《人民文学》、《文艺报》、《文学评论》等发表评论文章40多篇。《人民文学》编辑部编辑出版了一本《评〈山乡巨变〉》专集。茅盾在《反映社会主义跃进时代,推动社会主义时代的跃进》一文中评价说:“从《暴风骤雨》到《山乡巨变》,周立波的创作沿着两条线交错发展,一条是民族形式,一条是个人风格;确切地说,他在追求民族形式的时候逐步地建立起个人风格。”小说对20世纪50年代基层干部群众情绪的准确把握,对农民意识的真实反映,对邓秀梅、李月辉、刘雨生、陈大春、盛淑君、“亭面糊”等典型人物的成功塑造,都取得了可观的文学成就。另外,对于洞庭湖区自然风光的描绘,走笔若神,托物兴怀,营造清新优美的意境,以幽默的笔触渲染缤纷的生活情趣,以及方言的运用,凸显出了独特的、圆熟的、个性化的艺术风格。

周立波的作品大量摄取古今中外的文学精华,吸收故乡民间风俗的艺术营养。不言而喻,有他这种知识背景和文化修养的人,显然不会依照一种刻板的成规从事创作。换句话说,即使再好的成规,也是过去文学经验的总结,而不是提供给未来文学一成不变的模式。文艺贵在创新。陈涌作为周立波的学生和朋友无疑非常了解周立波。他在《我的悼念》一文中说:周立波的作品

“给人一种丰饶的精神食粮。这使人不禁想到,人对未来的理想,

信念,人的革命意志,是可以克服任何可以克服的困难,是可以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美好的事物的。”周立波的短篇小说,绮丽而清纯,典雅而俊逸,传神入化,充满诗意美。《盖满爹》、《林冀生》、

《禾场上》和《下放的一夜》等,颂扬了那些兢兢业业、公而忘

私和任劳任怨的基层干部形象,他们既是时代的产物又是时代需

要创造的人物,代表着时代的价值取向。湖南湖北是南国楚文化的腹地,屈原楚辞中“山鬼”形象的浪漫遗风犹存。周立波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改造革新,塑造了众多争芳竞秀的“湘女”形象:刘艾珍(《艾嫂子》)、张满贞(《张满贞》)、罗淑清(《调皮脚色》)、卜春秀(《卜春秀》)、胡菊英(《新客》),等等,以形传神,惟妙惟肖地发掘出了湖乡女性淳朴、纤秾和灵秀的美感,既浸润着原始而古老的楚文化的意蕴,又突现了新时代仿佛红梅斗雪般生机盎然的绚烂风姿。

周立波的写作,深深地植根于中国南方楚文化和文学之中,正如福克纳之于美国密西西比州一样,都以自己的故乡作为创作的文化母体。他们开创的乡土小说的新的主题、新的传统、新的风格,以其强大的冲击力和震撼力、责任感和历史感,折射出了各自的文化传统和现代化的进程。福克纳成为了美国南方文学流派的标杆。周立波的思想和文风影响了湖南整整一代作家,而且继续在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形成了一个“茶子花”文学流派。周立波于1958年被推选为湖南省文联主席,他给自己明确的任务是“出作品、出新人”,成为了文学湘军名符其实的领军人物。文学人士和文艺爱好者在他的教诲和指引下,从创作实践中锻炼成长,包括审美情趣、谋篇布局、深化主题、刻画人物和地方色彩等方面,形成了大同小异的相似之处,体现了笑看生活、感物咏志、意境高超而深邃、擅长风俗画、充满湖湘风味等特征;并且风格多样,新颖别致,以乡土文学为主不断拓宽题材,向纵深发展壮大。茶子花流派的生命力就在于它的乡土性、抒情性、理想性、开放性,海纳百川,长流不息。它曾经与 “山药蛋派”、“荷花淀派”形成三足鼎立,也曾经与“山药蛋派”形成双峰对峙的格局。南周北赵,即南方周立波、北方赵树理,成为了文学的美谈。他们像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像两面鲜亮的旗帜,在中国文学史上是不可或缺的经典代表,好比美国现代文学中的福克纳和海明威,排除他们,或者二者去一,美国文学史也就残缺不全了,失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周立波在文学艺术领域是一位热衷于形式改革、追求新颖独特的创作技巧的革新家。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他是为数不多的领跑人物之一。在文学创作上,各种体裁和文学样式他门门精通,成绩都很出色,可以说是全能冠军。他是报告文学的开发者。其著名论文《谈谈报告文学》(1936),阐述了“报告文学在目前的中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在此前后,还翻译了基希的报告文学集《秘密的中国》,自己发表了《战地日记》和《晋察冀边区印象记》两部专集。罗之扬感慨地说:“当我读基希的《秘密的中国》时,曾期望着报告文学《战斗与自由的中国》之出现,《晋察冀边区印象记》可以说就是这么一部作品。”周立波的散文也是出类拔萃的。且不说他编选的《散文特写选》(1959——1961)多么精彩,他写的《前言》像散文诗一般畅达优美。我只另外举一个例子——《韶山的节日》(1965),致使当年炙手可热的江青如芒刺背,遭来了十年横祸,可见震动力之大。周立波学养深厚,功底扎实,偶尔涉足诗词歌赋,仿佛信手拈来,然而无论是自由诗、古体诗,或其它长短句,都写得委婉深沉,精美优雅,耐人寻味。他是最杰出的文艺理论家,论述范围十分宽广,仅就收入选集的95篇而言,广泛涉及到了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自然主义、唯美主义、现代主义等创作方法。研究和介绍了欧美、苏联数十位作家。还具体阐释了文学的真实性、倾向性、形象性、典型性、永久性和社会作用,内含丰富,观点明确,娓娓道来,见解独到而又深入浅出。在《选择》一文中,他说:“美学的成就和思想上的说服同是作家的根本要求。作家常常考虑到用什么法子使他的作品最有艺术的魅力,这又是选择问题。”选择是现实主义与自然主义的分水岭,它伴随着创作的始终。

在周立波的心中,有一种驱之不散的“南方情结”。他对南方有着特殊的情感,有着特殊的认知,对于南方的景象和风土人情,左右逢源,表现得格外得心应手。他强调作家应该深入底层,抓住生活,用艺术方式把它保存下来。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人类内心的冲突,就是心灵深处的真情实感,穿透灵感揭示生活的本质,并遵循这一本质特征如实地反映社会及人生。

简朴的生活,勤奋的写作,几乎涵盖了周立波的一生。他说:“写东西一定要在简朴的环境里写,不然容易分心。托尔斯泰就有一间写作的房子,除了桌椅,别无他物。”在文学史的长河中,他的创作体现了独特的文学精神,为时代留下了想象的人性和感觉生活的文学经典。描写本地风情并非仅仅出于他的乡土观念,而且是为寻求永恒的文学主题独辟的蹊径。叙述技巧的实验也不是作者在艺术上的特技表演,而是复杂的叙述内容所需的合理手段。他穷其一生孜孜不倦地求索创新,并非是为艺术而艺术,而是力求准确地把握社会底层的生活,化实为虚,以自己的创作净化人类的灵魂,展望理想中的美好和谐的未来。

(2007年9月初稿,2008年9月订正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