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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人自得禅滋味丨马勇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10-01 14:43:11

 

马 勇

文丨刘永学

 

没有人会想到,马勇竟会制造出惊天血案,成为枪下之鬼,

因为他太懦弱,懦弱得就像一茎缺乏阳光的小草,卑微地摇曳在人们的生活里。

我和马勇在一个单位长大,我比他大几岁。印象里,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形影相吊,一个人游离在小伙伴和小朋友的圈子之外,脸上的表情永远写满羞怯与恐惧。也是,他的长相太特别了,稀稀落落一蓬黄发,面庞苍白如纸,甚至连眼睛都是蓝色的,怎么看都非我族类。后来,我们懂得了基因这个词,麻烦顺着基因链上传,结论很快确定在他爸爸的身上,有人十分肯定地说其父是“二毛子”。“二毛子”的后代长成马勇这副模样让不少人兴奋异常。那时讲究血统论,“二毛子”的血脉当然是最卑贱的,所以,我们玩官兵捉强盗,马勇就是四处鼠窜的强盗;玩抓特务,马勇就是惊慌失措的特务。大伙假戏真做,大打出手,鼻青脸肿简直成了马勇的日常便饭。

随着岁月的增长,马勇的境况可能好了一些。我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他至少是不受皮肉之苦了。但是,精神上的伤害是否得以平复,那是谁也说不准的。另外一项更隐秘的内容是,马勇的妈妈国色天香,是那种绝对美人。以其之绝色而下嫁给一个“二毛子”,这里面的文章就精彩了。传说有若干种版本,如果不作数的话,“文革”期间她被剪了阴阳头,脖子上挂着一只破鞋四处游街,我们是实实在在看到的。那时不似眼下这等开放,说谁“搞破鞋”俨然是天大的丑闻。马勇的长相再添之人们津津乐道的逸闻,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更糟糕的是,马勇的妈妈是个女强人。她要把对丈夫的全部失望在马勇身上捞回来,而且出手不凡,宣称要给儿子找一个最漂亮的老婆。她也果真是眼明手快,瞄准了一个外表光光鲜鲜,内里塞满虚荣的女子,诱之于口腹之欲,施之于鲜艳衣料,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那时的情景真是非常奇特的,马勇的妈妈拉着女子进商店、逛马路、看电影,而马勇至少跟在几十米开外,低着头,像一只垂头丧气的狗。

事实也证明,马勇垂头丧气是有道理的。因为在他结婚之后,新娘子居然不肯与他同床,又居然睡在他妈妈的床上与婆婆同眠,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那时,只要马勇一出门,就有若干好事者围上去,问他“晚上做事了没有?”“老婆的肚子几时能够鼓起来?”马勇就嗫嚅、就脸红、就出汗,最终愤怒:“他妈的,谁知道她鼓不鼓起来!”大家爆一阵哄笑,马勇被笑浪掀翻在地上,坐着,呜呜地哭,极悲伤地。

后来,我们天各一方,我到了长沙,他去了深圳,数年不同音讯。某日,突然接到广州一个朋友的电话,声音因为紧张的缘故,变得尖厉刺耳。我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听明白了是马勇在深圳制造了血案,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杀死了12个年轻的少女,让12朵娇艳的花朵脱离了生命之树,凄惨而又苦痛地化入泥土。

有人告诉我,马勇到深圳后穷困潦倒,老婆在那样的花花世界里焉能吊死在他这颗树上?手一扬,门一甩,扬长而去。马勇凄凄惨惨切切,手里没钱,家里没粮,谋事没有手艺,常常食不果腹。开始,还有朋友和熟人接济一下,时间长了,人们心头那点仁慈变得坚硬如铁,马勇碰到的一律是冰冷的颜色。他还知趣,再不敢去碰钉子。据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偷偷跑到垃圾站,靠别人遗弃的食物充饥。我曾问过一些人,马勇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回湖南,回到原单位混口饭还是不成问题的。知情人告诉我,是他妈妈责令他在深圳混出个样子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回去有什么意思!

终于,马勇做出了极端之举。他把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夹着个空空如也的公文包,伪装成老板状,以招工为幌子,专对那些身材瘦小,涉世不深的年轻姑娘下手。他把她们一个个骗到自己租住的房子里,又一个个杀人分尸。法院对马勇的判决是抢劫杀人罪,让人难于置信的是,那些打工妹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财物,有的身上只有一把雨伞,有的仅有几十块钱,马勇就是为这点东西,残忍地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血案发生之后,马勇一夜成为人们谈虎色变的魔鬼。那些日子,我几乎夜不能寐,反复想,在人们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马勇怎么可能搅得周天寒彻?我了解他生活中的残缺,却没有看见他心中更大的残缺,生活的冷风通过这个巨大的空洞不停地吹入,将他的心肠冻成了坚硬的铁石。当那声正义的枪声结束了马勇罪恶的生命时,我的眼前不能消失的是一帧帧幻境:一个可怜如羔羊的孩子,一头青面獠牙的野兽,一汪汪浓稠的鲜血。似乎,一切都不真实,而一切却都是真的。我的身心,由此而产生了巨大的忧郁和苦痛,如梦魇……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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