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羽）

西部之西的文学火焰

——甘建华《柴达木文事》读札

文丨王振羽

盛夏时节，南京豪雨如注。收到甘建华先生从湖南衡阳寄来的新著《柴达木文事》，心生疑惑。甘建华远在长江之南的衡岳湘水，柴达木却在大西北青藏高原偏僻一隅，怎么会写出柴达木文苑艺事的呢?认真翻读，疑虑顿消。却原来，他曾经有过在青海高原11年的青春岁月啊!但最让我感怀的，还不是他曾经有过的远游经历，他用这样的笔记体来记述柴达木的文坛旧事历史沧桑，实在是别致有趣，令人眼睛为之一亮。

也许有人会说，西北边陲，荒寒寂寞，会有什么文坛掌故趣闻轶事呢?更何况还是地老天荒、鲜有人烟的青海柴达木盆地!但细细品味甘建华的文字，才会明白，却原来，柴达木可不是寻常之地，这里在共和国成立之后的1950年代以来，曾经留下足迹背影甚至目下还在这里生生不息的，都不是平凡人等，都是各民族的英雄儿女，“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遥忆34年前的春天，甘建华追随父亲来到这片神奇的异地，然后在此读大学，当记者，写文章，成家立业。更为重要的是，青海师范大学地理系毕业的他，在那个类似月球表面的环境里，醉心文墨，交游广泛，结交了不少作家、诗人、艺术家、媒体工作者，用笔记体记录其间的点点滴滴，折射时代的白云苍狗，褒贬人间的世态炎凉，勾勒红尘滚滚中的千姿百态，看似轻灵随便，实则是春秋笔法，意蕴深长，殊为不易。

《柴达木文事》分为文学拓荒、海西文坛、石油文苑、文星光照、军旅文艺、西部之西、艺苑流风等七个小辑，共计333则笔记，大多以人为名，或者以事为题，挥洒自如，简洁爽利，一旦翻阅，令人爱不释手。甘建华提到《王贵与李香香》的作者、著名石油诗人李季，李季的夫人李小为，“中国西部文学拓荒者”、《柴达木手记》作者李若冰及其夫人贺抒玉，更有王尚文、朱夏、顾树松、徐光耀、梁上泉、叶文玲、贾平凹、陈忠实、谢冕、燎原、凌须斌等，虽然都是片段剪影，但栩栩如生，令人心生感喟。他提到《藏獒》的作者杨志军，更有杨志军的父亲古洪，也是很有意思的文人父子。河南卢氏，也就是牛金星的家乡，有一名叫刘书衡者，与甘建华曾经在《青海石油报》同事。甘建华偶然间看到河南作家侯钰鑫写到一人也叫刘书衡，探问果然是同一个人。世界之小，人生如萍，由此可见一斑。而英年早逝的藏族诗人李成录，居然给素昧平生的甘建华托梦，非要挤进这本书中的描写，更是让人惊奇到骇然失色。

《柴达木文事》更像是一种备忘录。我所知道的王立道，《新华日报》老报人，后到青海，经历坎坷。20世纪90年代，他有不少文章发表在《扬子晚报》。甘建华提到的冯敏刚，曾经是江苏省委副书记，分管组织，但后来书记职位减少，他又只是担任省委常委兼省纪委书记，在此位置退休。王国生在其后担任省委副书记，尔后到了湖北武汉，中央刚刚公布他去青海主政一方。冯敏刚的《农夫诗词》，我曾经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联络工作。故宫博物院老院长郑欣淼似乎也与他共过事。甘建华两次提到冯敏刚，说到其任海西州委书记时设计、现在依然在使用的柴达木LOGO，这倒是很新鲜的一件事。他还多次提到著名报告文学作家肖复兴及其胞弟肖复华，看得出来他与肖氏兄弟关系友善，对他俩的作品和人品给予了公允肯棨的评价。

在某一特定的历史时期，柴达木盆地集中或者说汇聚了一批文化人，这样的雅集当然不同于湖北咸宁的向阳湖，也不同于丁玲的北大荒，甚至有别于梁晓声、张抗抗上山下乡的北大荒。甘建华多次语及康世恩，这位中国石油战线的领导人，1954年夏天率队进入尕斯库勒湖畔的油砂山勘探石油资源，拉开了柴达木盆地大开发的序幕;1978年中国作协恢复正常工作，派出第一个采风团即奔赴柴达木油田，就是因为他与《柴达木小唱》作者李季的深厚情谊。顺便说一句，我的一位姨妈，就在柴达木的大柴旦或是德令哈工作过，后来她们全家搬迁到了西宁。我的三爷爷，当年就在诺木洪，后来出车祸死在那里了。我一中学同学，远赴西北，去青海姑妈家参加高考，都已经在大学课堂里上课几个月了，结果被人举报，又被逐出校门，令人不胜唏嘘。

《中国笔记文史》作者郑宪春教授认为，“《柴达木文事》应该是天水或兰州以西，至少是青藏高原有史以来的第一部文史笔记专著”。看得出来，甘建华对这部新著，惨淡经营，用力甚深，以饱满的文化情怀和深厚的文字功底，加上眼光独具的青海历史知识，写出了一部善良的、温暖的、充满力量的心灵史。他提到记录魏晋风流的《世说新语》，提到清代才子袁枚的《随园诗话》，当然也提到了自己更为远大宏阔的写作计划。甘建华正值壮年，现今也就53岁吧，有着充沛的精力和旺盛的激情，有着比较丰富全面的文学修为和扎实精深的地理科学常识。如果说，以前我们是通过李若冰的散文触摸柴达木，通过昌耀、海子的诗歌触摸青海高原，如今看甘建华的《柴达木文事》，我们就会知道，即使在曾经被视作“生命禁区”的西部之西(The West of China's West，这是甘建华独创的地理名词，国际上已经用来指称青海高原的西部地区)，还是会有不羁的文字如同火焰般地闪耀不熄。

(本文原载《新民晚报》2016年7月31日，《衡阳日报》2016年7月31日)

【作者简介】王振羽，笔名雷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协理事，南京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凤凰出版传媒集团编审，文学创作一级。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