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闲四法
文丨刘永学
雪后寻梅,霜前访菊,雨中护兰,风外听竹,有此四者,即便不入出世隐者之流,亦落得个野鹤闲云之姿。若再着纶巾,摇羽扇,如行空之天马,碧波之游鱼,独往独来,随心所欲,岂不快哉!
俱往矣。陈年旧事飘若枯叶,卷入时间的潮水,奔流到海不复回。我们生活在一个金钱、物质高速流转的时代,价值、价格的标签成为生活中各个领域的主打标志,不少人为生计疲于奔命,不少人为敛财马不停蹄。戏唱得紧锣密鼓,你方唱罢我登场,当是时,你若还满口梅兰竹菊,保不准若干亲朋好友马上动员你去看心理医生。
既不能步古人之后尘,亦难随今人之疾辙,那么总得给空闲的日子充填一点实实在在的内容。我年过不惑,不能再跟着少男少女喊着“哇噻”去追星捧星;衣食无忧,也犯不着傍着大款弄些散碎银两;心静如水,无须不明不白去争几品顶戴花翎。低头寻思苦无计,还须于无事时寻出些事来,以此说明自己的生命和思维都在正常运动,摸索多年,得出消闲四法:
一曰读书。不为功利,亦不求甚解。子曰诗云,诸子百家,信手翻来,得过且过。“人生有书可读,有暇得读,有资能读,又涵养之如不识字人,是谓善读书者。享世界清福,未有过于此也。”把卷阅读时,若有风声雨声,最好。没有,间或传来引车卖浆者之流的几声吆喝亦佳。但不能打开电视机,那些港派或仿港派歌星,那些费力卷着舌头推销错别字的主持人会大煞风景,让闲情逸致钻进爪哇国。当然,最好也不要听音乐,不要幻想一个身子同时躺进两片乐园。寡欲而随意方谓消闲。
二曰上网。网络是另一个世界,精神疲倦了,可以到那个虚拟的世界里走走。在现代生活中,蒲松龄已经赶不上时尚,网上有《聊斋》的全新的文本:某个正人君子,在网上的身份可能是“情欲的魔鬼”,某个标致的少女,网名竟是“爱情不打草稿”或“只爱你30秒”。而一些心怀叵测之徒也浪迹于这个世界,用先进的隐身法重复着最原始的骗术,一些胆小如鼠、不敢仰视落叶之徒居然登堂入室笑傲王侯。所以,应该进来看看,欣赏一下生活的另一种版本。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作有时有亦无。网络在给我们提供见识的同时,也提供了认识事物的最新注解。作为一种另类的存在方式,用不着去认真解读。
三曰喝茶。苏轼有云“从来佳茗似佳人”,这于我,却不着边际。周作人曾言:“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这于我,亦过于奢侈。莫说瓦屋纸窗难求,便是素雅的茶具也是过头的讲究。我没有仔细研究过陆羽的《茶经》,不知道茶的许多妙处,求的是那份苦涩,是酸甜苦辣中的一味。我喝茶看重的是喝,作牛饮状,痛快淋漓。我到某机关工作时,同办公室的一个科长不几日就新添一只八磅的热水瓶,我激动莫名,连声致谢。科长道:“莫谢,我是解决你来之后我喝不到水的问题!”闻此,我才悟出是我一味痛饮给旁人造成了水荒,罪莫大焉。然则不饮可否?回答肯定是不行。那样日子会过得索然寡味,没几日口中就淡出鸟来。吃黄连过于受罪,茶味适中,悠长醇厚,底气十足,饮之无碍,长此以往,竟成积习。与他人有别者是,水要滚烫,杯求大号,长鲸吸海,得羽化登仙之妙。
四曰散步。不囿于庭院里驴拉磨似地转圈,信步出游,作长街行。街上人多车多,在可看可不看之间,红男绿女,大可不必深究其衣着与思想,只可将其归纳为世界万物的某一种类。昨天的一家小饭馆今天挂出“枫丹白露”的招牌无须惊讶,一间回收废品的门面高悬“宇宙开发公司”的匾额,亦应赞叹。人间风景只须看,一介庸人的我,散步本为轻松一下僵硬的躯体和身心,乘兴而行,兴尽而返。车如流水马如龙,活动筋骨的同时,水见得,龙观得,这步就散得其所,夫复何求?
浮生难得半日闲,那是豪杰壮士大腕明星等诸色人物生活的写照,与吾辈无关。我虽不能以江湖客、烟湖散人、襟霞洞主自命,但闲暇的时间还是“多乎哉”,有闲者肯定就要消闲,所述四法,贻笑大方耳!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