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书画解
文丨刘永学
某年,随朋友到一室内装修华丽者家中开眼界。既至,果真富丽堂皇,极尽豪华之能事。出得门来,朋友问我观感如何?我连声道好。朋友一哂:“家徒四壁,好从何来?”我不解:“各色电器充塞于室,华灯流彩四壁生辉,如此富贵气象,岂是一个‘徒’字了得?”朋友笑道:“遍观四壁,无书无画,器物多多,僵硬呆板,未见丝毫精气神流动于堂中,一个‘徒’字,正中其要义!”
细想也是。物质生活的富足,永远不能替代精神的高贵。这并不是说在家中挂几幅字画附庸风雅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精神上的贵族。水墨丹青陶冶性情,诗词歌赋砥砺精神,于尘世中归得门来,看看凝固在家中的那片山水,听听古人以文字谱就的歌吟,不失为精神上的一剂良药。
有此感悟,我在搬家时留了个心眼,托朋请友,寻回字画几幅,悉心装裱后高悬于厅堂,放眼望去果然蓬筚生辉。客厅中,挂的是钟增亚的“清风”图。先生以仕女绘画闻名遐迩,极少画竹,而这幅“清风”图画的却是茂竹数丛,画面通过竹的独特造型,尽显有风徐来的动态,使可感不可见的风有了可视的形象。画前伫立,似感阵阵清风如缕,在竹叶间飞舞掠过,竹叶相互撞击,发出碎琼乱玉的丁冬之声。我明白,先生画风、竹并不是为画而画,而是一种清正廉洁、洁身自好人格精神的自然流露。只有清清白白地做人做事,才能够在生活中如坐春风。这幅“清风”图破译了我在生活中遇到的难解的密码,每看一次,顿时觉得眼前疏朗而且明亮。
书房中悬挂的是赵家寰老先生手书的一幅条幅。赵老先生朴实方正,身世不凡,其父乃清朝最后一位翰林。他自小被父亲关在家中苦读“子曰诗云”10余载,后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受教于才高八斗的朱光潜教授。赵老不但诗文俱佳,其书法圆转遒丽笔酣意畅,因风格独特,人们誉之为“赵体”。为我书写条幅时,赵老已是80多岁高龄,但见他凝神静气,笔锋所至,一字一珠玑。字好,内容亦佳:“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数年来,我坚持得最好一点的就是每日到书房独坐良久,面对条幅以自警自省。人间既是个名利场,也是个是非店,名利散发诱惑,是非终日缠身,何以对之?条幅上道得分明,遇到是是非非多检讨自己,听到好话坏话不喜不惊,得得失失自有其定数,大可不必机关算尽,自寻烦恼。
至于小小餐厅,亦有斗方一幅点缀。说点缀实在是言轻了,大有不恭不敬之嫌。这幅字是我委托好友向书法名家张锡良先生求得的。张先生好生了得,多次参加全国书画大赛,数度夺冠而归,其书法集古今灵秀于一体,出神入化,浑然天成,若高悬于中堂,定是满庭流芳。何以悬于餐厅之上呢?皆因所书内容与之互为应和:“杏花村里旧生涯,瘦竹疏梅处士家。深耕浅种收成罢,酒新鱼旋打,有鸡豚竹笋藤花。客到家常饭,僧来谷雨茶,闲时节自炼丹砂。”这是元代杨朝英所写的《水仙子·自足》,全曲散淡洒脱,意境清新,超出尘世之外。若有朋自远方来,餐厅落座,举目望去,好字妙曲映入眼帘,当会倍觉饭香酒浓鱼美,一顿家常饭可抵得豪华宴席。
这就是书画的妙处,腹有诗书气自华,堂悬字画满庭辉。我在前面说过,衣食丰盈之后精神不能空虚,读书读字读画绝非装点门面之举,而是对内心世界的重新构造和不断完善。我们要崇尚高贵的精神,追求完美的人生,那就必须时时陶冶自己。好的书画是一脉清泉,它会不停地给予你精神上的洗礼。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