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参崴印象
文丨刘永学
我一个朋友,从海参崴回来,把那个“威”〔wai〕字的尾音拖得又尖又长。我的感觉,像听到了铁勺刮锅底的锐响,难受极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个地方。1969年,我十来岁,中苏之间爆发了珍宝岛事件。仗打完了,舆论仗接着干,学校里组织我们演出,有一段天津快板,阐述中苏交恶的历史:“就说海参威,人家还不要,一百年前中国人,就在那儿种水稻……”
我们都很愤怒。妈的,“海参威”我们都没有要了,你接着还想占我们的珍宝岛,是可忍,孰不可忍!快板,就越发打得震天响,直到喉咙肿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很多情况都不一样了,苏联呢,也没有了。旧话重提,没有什么很大的意思。海参崴人家叫符拉迪沃斯托克,飘扬的,是俄罗斯的旗帜,属外国范畴。既然是国外,就有不少人愿意看看,长长见识什么的。
当然,去海参崴不难,珲春到处是能办到签证的旅行社。在边检大厅里,我捧着茅盾先生50年代写的一篇有关海参崴的文章,读着,试图先入为主,有一个较为感性的印象。
茅盾是这样写的:“海参崴山环水抱,形势固然不凡,而风景亦极美丽。‘斯摩尔纳’停泊的地方,对面可见一座山,山上耸立着一排排住房;入夜灯光闪烁,有点像香港。然而香港究竟是个岛,海参崴的气魄比香港伟大。
过了边检,进入俄罗斯境内,大雨如注。大巴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驶,颠得屁股一阵阵发麻。窗外,到处是半人高的杂草灌木,树,一棵棵东倒西歪,像疲惫潦倒的散兵游勇。漠漠地,荒无人烟。偶尔,有一只老鸭掠过,“哇”地一声,声音湿淋淋的。
到达海参崴,已经是华灯齐放。茅盾不愧为是大家手笔,那番景色,果然描写得不错。但因为他和我们看到的是香港的不同时代,海参崴的夜景比今日的香港差得就远了。气魄,自然就谈不上伟大。进旅店,更惨,房间小,卫生间脏,这尚可恕,床上居然没有一床像样的被子,摊开那堆堆积物一看,一块毯子,几块凌乱的布片。双人房,中间加了一架钢丝床。我们寸步难行,大眼瞪小眼。
早晨醒来,朝阳初现,海鸥鸣唱,大海流金。睁开惺忪的眼睛,打量这座醒来的城市,房屋多是依山而建,红砖红瓦,这种建筑我很熟悉。我原先在一家军工企业工作过,那里有不少苏联专家工作过,房子亦是他们设计的,就是眼前的这般模样。这一幢幢住房,是很有些年头了,窗棂黯淡,砖缺瓦残,在浓浓的绿荫中,仿佛回忆着往日的雍容和繁华的旧事。
给我们做导游的是当地海洋学院的一个五年级大学生,瘦,高,让我们叫他维多利亚。他的中国话说得很艰难,一句话要拐许多弯,稍一走神,就以为他是在朗诵俄罗斯民谣。大街上跑着的车不少,仔细看,绝大部分都是日本的二手车。维多利亚面对滚滚的车流很自豪,说,海神维83万人口,大部分人都有车。见我们不答话,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中国富人有的,我们都有!”
让我砰然心动的是,是这座城市的二战纪念碑和中心广场上的列宁雕像。纪念碑前,有一束束鲜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亮晶晶的,仿佛一颗颗泪珠。长明灯还亮着,火焰摇摇曳曳。一对新人双双来到纪念碑前祭奠英灵,据说以此作为结婚仪式,省却了更多的排场。列宁还站在高高的水泥基座上,手臂高扬,眼睛,注视着远方。他看见的,一定是他毕生为之奋斗的新世界。恰巧,一只海鸟飞到了他的头上,在列宁同志的耳边歌唱。
上山,入幸福门,据说可以得到幸福。这是海参崴的制高点,举目辽望,整个城市一览无余。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流动,金号角湾上碧波荡漾,数艘战舰泊在港口,成群的海鸥不停飞旋,我很难从中抓到这座城市的基调和主题。身旁,是一块平地,大学里的学生才考完试,带着香槟,身着盛装依偎在草地上。这倒很浪漫,我举起相机欲拍,两个俄罗斯学生一跃而起,连说带比划,坚决制止了我的美意。
山坡再朝下,有俄罗斯美女若干,金发碧眼,丰乳,肥臀,长腿,细腰,绝对的魔鬼身材。团队中有人兴起,邀之合影。美女们欣然应诺,摆起姿势,笑得极富韵味。“咔嚓”,快门响毕,几双手同时伸出,每人索要30卢布。钱不多,倒是大跌眼镜。
返程,开车的司机一脸阳光,嘴里咕噜个不停,维多利亚告诉我们,他在表示对我们最真挚的友情。在路上,有人建议到超市买点东西,希望停一下车。司机高兴地踩下制动,下车,用香烟给我们表演魔术。人到齐后,司机却不开车了,维多利亚解释说,时间超过了10分钟,大家要凑满200卢布给司机做加班费。这钱不多,折合人民币才60来块钱。付了,司机心情大爽,一路高歌。俄罗斯民歌,听起来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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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