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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无悔悟诗情丨记者梦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09-02 22:33:14

 

记 者 梦

文丨刘永学

 

大概是读中学的时候吧,凭空,便生出一个记者梦。梦很美,点一支香烟,房间里青烟缭绕,如祥云。净手,挥笔,文字蜂群般涌来,苍天便假我以大块文章。刊登在报纸上,人们争相传阅,喝彩之声不绝。文章写些什么,梦中无痕,但有一点是明了的,众读者阅毕雄文,咂咂连声,忍不住丢下一句:“娘的,这个记者真牛!”

梦作过了,也并没有真当回事,轻轻松松地,让那个美丽的幻境飘到九霄云外。接着是下乡,进工厂,到机关,几十年一晃而过。间或弄点文字,纯属娱乐性质,与那个梦没有什么关联。出乎意料的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我被分配当一家杂志社的主编,货真价实地当上了记者,这如同一颗在天宇中运行的星星,绕了长长的一周后,最终回到原来的起点。从理论上来讲,这近乎是一个完美的圆圈。

理论上的圆满,有时候像画饼,中看不中吃。梦里的记者与实际中的记者有天壤之别,侧身其间,方知道这个职业赢得彩头的时候少,大多是辛勤琐碎的具体工作。组稿,采写,编辑,校对,制版,印刷,发行,每一个环节都出不得差错。就说写稿,字斟句酌,劳神费力,能否得到社会的认可,谁心里也没有底。便觉得,当记者,远不如干个车工、钳工、司机来得痛快。他们只要按照标准和要求去做,长短大小,远近高低,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活一干完,拍屁股走人,回到家里,小酒二两,小菜几碟,醉了,敲桌子骂娘,谁奈他何?当记者就没有这等自在,你得拿出你独有的东西,社会才能兼容你。如果全是千篇一律的文字,还要那么多记者干什么,多买几台复印机得了。

要写,还要编。在这个行当干的时间长了,还真发现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某次,接一稿,字如蟹爬,但豪气干云。文称,他要竞选国务院总理一职,并附济世救民良策若干。文末注明,货真价实,有假包换。此公在家里肯定饱尝假农药,假老鼠药之苦,在严肃如此的宏文中还念念不忘拱出神来之笔。未几,又来一信,云:他已就任总理,正在大展宏图。考虑到记者是无冕之王,而“王”自然要比总理高一级,按国际通行惯例,特此报告。不消说,这家伙是脑子出了点问题。不过,我总纳闷,类似事情何以和搞文字的人高频率地亲密接触?我认识一个诗人,聪明,人也帅,再写诗,按说是锦上添花。可写着写着就走火入魔了,一会说他是上帝的子民,一会说他是爱神丘比特,看到个女的便舞之蹈之,嘴里念念有词。因为是文疯子,不打人,所以围观者众。诗人的表演花样翻新,人群里,不时笑声如雷。此后,若有人有幸被抬举为诗人,那人一定会瞪圆眼睛,恨不得挖掉恭维者的祖坟。我呢,在文字里泡得久了,字斟句酌,摇头晃脑,便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神兮兮的模样,是不是吓人呢,也未可知。

还得去采访,鞍马劳顿,驱车数百里,不少时候劳而无功。曾去采访一个有些名气的企业家,众里寻他千百度,他却不在灯火阑珊处,够扫兴的。一咬牙,我等就在“沙家浜”住下了,守在庙里等和尚。他熬不过去了,一帮人呼啸而至。落座,一瘦子干笑,称自己愿意接受采访。细看,其人着一套肥大的西装,领带系得紧绷绷的,搞得呼吸极不通畅,那张脸,渐渐地泛成紫色,说一句话,眼睛翻一次白,挺瘆人的。我担心闹出点什么意外来,便仔细观察那群人有什么反应。别说,这一看还真看出了点名堂,瘦子说一句话,眼睛便朝身旁的人脸上扫一扫。那人神定气闲,举止坦然,摆手点头,调度全局。我大悟,记起《三国演义》中曹孟德曾演过这么一出戏,遂放下采访本,吸烟。事毕,我悄悄地拉住那人的手,耳语道:“公乃真英雄也!”那人道声惭愧,说,出了点名后,各路记者蜂拥而至,有的人甚至要钱要物,实在招架不住。他分不清来者是李逵还是李鬼,不得已出此下策。

上面所说的,是我记者生涯中的特例,真还让人增长见识。因其奇,可遇而不可求,所以立此存照。真正能激发我们热情的,是夜以继日地寻觅,去发现生活中的焦点问题和闪光的亮点。采访安乡县安障乡党委书记虢光明,因其事迹感人,我文随泪涌,洋洋洒洒八千言,记叙了一个党的基层干部亲民、为民的赤子情怀。通讯发出后,引起各方面的反响。次年,虢光明赴京,出席了全国党的先进基层干部表彰会。采访人大代表陈建教,被他那一本本民情日记所吸引,回来后,在杂志上推出了《陈建教的38本民情日记》,着力勾勒了一个人大代表一心为民的立体形象。其余波至今未消,他日渐增多的日记本仍是各个新闻媒体的热点素材。这些,我都始料未及。

近五年的记者生活,1800天寻寻觅觅,上百万字的长文短什,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电视连续剧《编辑部的故事》我百看不厌,缘于自己类似的经历。那熬文煮字的日日夜夜,那情同手足的同事朋友,让我真正圆了记者梦。此梦绝非彼梦,妙处难于言说……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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