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湖南湖南日报新媒体

打开
精神地理丨边城,一首悠远的诗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09-01 11:27:42

 

边城,一首悠远的诗

文丨张建安

 

在湘西高速公路上奔驰三个多小时,烟雨茫茫中,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期待已久的边城。

我说的边城,指的是茶峒,地处湖南、重庆、贵州三省交界处,正好位于土家族与苗族聚居区的结合部,旧时屯兵,土风、苗俗、汉习浓郁。

如今茶峒还是有老习惯,每逢农历二、八赶集,叫赶“边边场”。早上八、九点钟,三省边界的各族人民便三五成群,向茶峒汇集。无论男女老少,大都像节日出门做客似的,经过收拾打扮,特别是青年妇人,一律盛装,胸前的银饰和耳上的大耳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虽说是渝湘黔边城,但实际的“城”则主要是由重庆洪安与湖南茶峒组成。酉水穿城而过,把边城分为两半,一边是湖南花垣县的茶峒,另一边则是重庆秀山县的洪安。

从前,是古老的渡船穿梭于酉水河两岸,把它们缝补在一起。而今,自然修起了公路桥把它们连接起来了。

整个边城层层叠叠,河水悠悠,像是一幅画,更像是一首悠远的抒情诗。

而酉水河,则是这诗里最动人的诗句。

作为文人,我们自然是因为喜欢沈从文,喜欢《边城》,才来边城。

我们落榻在洪安镇的“三不管岛度假酒店”。但茶峒人觉得很亏很亏!按他们的原话说,我们欣赏的是茶峒的风景,旅游的花费却让洪安人赚去了。

细细品味,他们所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心中不禁生出小小的愧意!是呀!尽管那山还绿,那水还清,那人还善,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此“茶峒”,已非彼“茶峒”了。

 

次日清晨,边城正从清寂的夜梦里醒来,似乎格外温馨和宁静,有一种文人的优雅和忧郁。酉水河上飘逸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河面上有小木船穿雾而出,显得扑朔迷离。

雾中的吊脚楼、江中的小船、江边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湿漉漉的带有泥土气息的空气等延续着古镇上千年的古老神韵!

酉水河宽约二十丈左右,河床为大片石头构成。静静的流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

码头边上,有当地妇女在河边浣衣洗菜,有小孩在水滨嬉戏。特别引我注目的是一群鸽子在墙脚觅食,全然不惧行人的惊扰,有的,还索性飞到船顶上去歇息。

方头渡船上,有美丽的女子站立船头,有头缠花布头巾的苗家老汉驾船掌舵,甜美与沧桑,形成小镇最精致的构图。

古老的小镇,开始兴修一些现代化的建筑了,但似乎还有意在保持其古朴淳厚的格调。

墨色烟雨中,我们一行走进一条古老的街巷,无论是檐角飞扬的吊脚楼,还是长了青苔的老城墙;无论是湿漉漉的弯曲狭窄的青石街巷,还是黑黢黢的仿古店铺门面,间或还有那郁郁葱葱的竹林……似乎还隐隐可见悠悠岁月的沧桑,似乎还在续延边城千年不变的神韵。

望着那颓败的土墙、沉闷的黑瓦、烟色的吊脚楼,我心头不时飘过一丝酸楚。但放眼静静流淌的一河绿水,汹涌的温软则又盈满心间。

听当地人说,每年由贵州松桃的雅江、重庆秀山的洪安和湖南花垣的茶峒三镇轮流主办各种民族节庆活动时,这里的人气还是很旺的。茶峒古镇的端午龙舟,土家族传统的放河灯,苗族赶秋等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情特色,常招徕四面八方宾客云集。

细雨霏霏,滋润着青枝绿叶,春意融融。游人不是很多,三三五五结伴而行,闲适而温馨。我们在古屋前驻足,在老街上流连。店铺虽不少,但经营的多是乡亲们生产生活所需的日常器物与民间手工艺品等,他们在木门里出出进进,燕子在巷子里低徊,叽叽喳喳的,仿佛在寻觅旧家,感觉古朴之意犹存!

 

宁静而纯朴的湘西边城,或许就因为翠翠和她的爱情故事而声名远播,或许就因为沈从文的《边城》而使其人文价值倍增。

八十年前,作家沈从文写了小说《边城》。自此,边城便是众多文人的向往之地。

“由四川过湖南去, 靠东有一条官路。 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这是小说《边城》的开头。

沈从文的《边城》描写了一个清新和凄美的爱情故事,勾起人们无尽的遐想。

小说里的风情和人物均至善至美,人人相爱,却人人孤独。

通过白塔、人家、渡口、老人、女孩、黄狗等一系列形象与故事情感交融,使读者每读一次,都会激起一种强烈的文化怀想和精深的哲学思辨。神奇的是,人们通过这种文化品味,居然不由就觉得充实起来。正因为如此,众文人才不惜迢迢千里,赶这趟思想和灵魂的涤荡之旅。

在小说中,当二佬深夜唱情歌向翠翠求爱时,翠翠虽在睡梦中,但“梦中的灵魂为一种美妙歌声浮起来了”,她心里竟然有清晰的感应。这使得小说的情景和人物都染上了一种仙气,翠翠因此而催化成一个爱的精灵,一个浪漫的爱情女神!

如今的“翠翠”牵着小狗屹立河洲小岛,还在向远方眺望;“大佬”、“二佬”还在很剽悍地用竹篙撑船。但这些都只是后人的塑像,是经过艺术家想象再创作后的艺术品。这些东西在边城现代人的生活中,它更多的是承载了旅游文化的功能,又像是一类符号,注释着边城的前世今生,更像是人们放在那里追思往昔的一个个手写的标签。

“翠翠”静静站在岛上的,深情而又忧郁地望着江水昼夜不息地流淌,把她的思念托付清澈的河水,带进酉水、带往沅水、带给还在四处漂泊至今未归的傩送二老,用梦中让灵魂轻轻浮起来的又软又缠绵的歌声给自己孤寂等待的岁月以自慰。年复一年,翠翠的眼神,奔流不息的水声,寒暑交替的日月,已经把那遥远的过去凝固成了一种永恒!

沈从文创作《边城》表现了人类“不可知的命运”,揭示人们在自然与命运面前的无能为力和无比孤独,这既是一种宿命的文化思考,也是一种深刻的人性思考!

文化,业已成为边城的重要符号,基于文化自觉,游客们才纷纷赶往边城,来领悟一种文化乡愁,更为捡拾起一种温暖文化的念想!

《边城》充满田园牧歌情调,这是“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

我们走进边城,宛若走进了“希腊神庙”,体会浓烈的乡土诗情!

这既是一次风情之旅,也是一次寻梦之旅,更是一次文化寻根之旅!


(本文原载于《青岛文学》2016年第1期)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