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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抒怀丨生命有尽,岁月永恒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09-01 10:24:53

 

生命有尽,岁月永恒

——从《春江花月夜》到《夕阳萧鼓》

文丨张建安


 

我向往这样一种情境——月色清朗,碧水连天;

我期待这样一种心境——宁静柔和,娴雅洒脱!

总想梦回唐朝,以现代之躯横渡远古之沧浪;总想也有一片春江,以空濛的臆想打发月色下美丽的时光!

 

还记得大学时代,听古典文学教授摇头晃脑地讲解唐诗,很是投入,虽不十分满意,但《春江花月夜》那富有诗性的文字,那富有情韵的语言,还是击穿了我的灵魂!

这是来自大唐的诗歌!

年轻的大唐,拥有少年般的憧憬、惆怅和淡淡的忧伤;恢弘的大唐,无疑具备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看似不经意的一个语词,一个意象,却有着绵延不尽的诗情和画意。如“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就融汇了楚辞里“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招魂》)和“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九歌·河伯》)的意境。“碣石潇湘无限路”中的碣石与潇湘,更是两个有着不同意蕴的特殊意象:碣石在北地,潇湘属南国;碣石是仄声,读来斩钉截铁,给人以寒冷硬朗的感受;潇湘是平声,读来缠绵悱恻,有悠扬不尽的情韵。碣石,往往与北国的山海,与瑟瑟的秋风,与沙场征战,与帝王枭雄有关;而潇湘,则常常与澄澈的江水,与柔情的清风,与精神长旅联系在一起。

自唐代以后,碣石一直作为一种具有特别意蕴、弥满英雄豪气的意象和词汇在诗歌中频繁出现;而潇湘,包孕的则是一个忧伤的故事,那是一条流淌着诗韵和柔性的河流,是一个牵动着千古诗人心魂的意象!是潇湘,赋予楚地、楚歌、楚辞、楚文化以超常的灵气;也是潇湘,作为深情的女神的家园,轻轻托举起屈子的诗魂!

当我们捧起那一卷“楚辞”,心中便点燃起一瓣心香,为屈子,也为潇湘。

感悟潇湘,我们疏瀹五藏;念诵潇湘,声韵是如此清切和俊爽。

——令人无限神往,又让人黯然神伤!

就是在这潇湘之畔,贾谊凭吊过屈原,洒泪于湘水;李商隐也曾面对惆怅的湘江和异乡的秋色,不胜悲凉地吟哦出“楚天长短黄昏雨,宋玉无愁亦自愁”的诗句(《楚吟》);而秦观(《踏莎行》)“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的诗句,更是延续了潇湘特有的忧伤情致。

如果说,与碣石相关的是慷慨悲壮的英雄气概,那么,与潇湘相联系的则是柔情感伤的浪漫情怀;如果说,碣石象征着在冷酷的现实事功中的搏杀与奋斗,那么,潇湘则意味着在理想和审美的诗境里的忧郁和彷徨。从古代到现在,从北国到江南,“人生代代无穷已”,南来北往的人们,虽然步态不同,所走的人生之路也千差万别,但走的不正是碣石、潇湘那无限之路吗?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此中包含了几多复杂而难以言喻的人生情怀。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这余韵悠悠的结语,又寄寓了诗人对人世间多少美好的祝福与期待!

 

大凡世上美好的事物,人们都想着要在其身上附加点什么,或延伸点什么来。

唐诗《春江花月夜》就是这样的事物,自它诞生之后就引发了人们缤纷多姿的创作欲望!

经典名曲《夕阳萧鼓》就是取意于《春江花月夜》,其意境深远,乐音悠长,被公认为是中国古典民乐之代表。

后世有乐师将《春江花月夜》改造成琵琶独奏曲,名《夕阳箫鼓》,又名《夕阳箫歌》,亦名《浔阳琵琶》、《浔阳夜月》、《浔阳曲》。

稍后,还有人将它改编成民族管弦乐曲。

而此时此刻,我欣赏的就是民乐大师彭修文加工的民族管弦乐曲。

全曲通过委婉质朴的旋律,流畅多变的节奏,形象地描绘了月夜春江的迷人景色,再现了江南水乡的优美风姿,就象一幅工笔精细、色彩柔和、清丽淡雅的山水长卷,引人入胜。

乐曲开头第一段“江楼钟鼓”以琵琶模拟鼓声、箫和筝奏出波音,接着响起徐舒优美的旋律,描绘夕阳映江、晚风轻拂的暮春景色;然后,乐队齐奏出优美如歌的主题,乐句间同音相连,委婉平静;大鼓轻声滚奏,意境深远。第二段:“月上东山”,主题音调够高四度,旋律向上引发,表达了一种月亮缓缓上升的动感。第三段:“风回曲水”,曲调层层下旋后又回升。第四段:“花影层叠”,出现四个快疾繁节的乐句。有如见江风习习,花草摇曳,水中倒影,层迭恍惚。进入第五段“水深云际”,此时,音乐先在低音区回旋,接着八度跳越,并运用颤音和泛音奏出飘逸的音响,表达了水天一色的意境。第六段:“渔歌唱晚”,展现的是一段渔歌的旋律,柔美的箫声如悠扬的渔歌自远处飞来,表现了渔民悠然自得的形象。接着是稍快而有力的乐队合奏,气氛热烈,表达了渔人满载而归的喜悦之情。其时,乐队齐奏,速度加快,再现白帆点点,遥闻渔歌,由远而近,逐歌四起的画面。第七段:“洄澜拍岸”,进入了全曲的初潮。在琵琶用“扫轮”技法奏出强烈的乐声之后,乐队齐奏,描绘了群舟竞归,浪花飞溅的情景。全曲的高潮是第八段:“欸乃归舟”,音乐呈反复式递升,筝划奏出如流水一样的历音,速度的由慢而快,力度的由弱至强,呈现了波浪层涌、橹声由远渐近的意境;第九段:“尾声”,节奏舒缓,表现出归舟远去,万籁皆寂,江天一片宁静的夜色。

《夕阳箫鼓》充分运用大乐队拥有丰富的乐器色彩,巧加编配,乐器时增时减,使乐队音响富有高、低、浓、淡、厚、薄的变化,层次分明;在音乐表现方面,既发扬古典音韵优雅的格调,又使音乐充满内在的激情,颇具情韵,富有生气。

全曲在悠扬徐缓的旋律中结束,使人回味无穷!

 

我常常想,一个人能欣赏到这样的管弦乐曲,那真是福气,这可是中华民乐中的精华啊!

事实上,凡炎黄子孙,谁不熟悉它那钟鼓齐鸣,笛萧悠柔、弦索绕梁,筝瑟划空的优美曲调?它恰似一江春水从远古悠然而近,又向未来缓缓而去。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月亮总归是不老的——亿万斯年,一代又一代看见过月亮的人,都老了,都死了,而只有那月亮,仍在那天上高悬,永远鲜亮,永远年轻!

人,是有限的存在物。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个体生命显得尤其短促,过去与未来永远不可企及:生命的有限是人生的悲剧,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可改变的渊薮!

况且,人类生存环境越来越狭小,越来越恶劣,这更增加了人类的局限和束缚。

无论人如何通过科技的进步、文明的发展而得以延伸,他所据有的空间总是有限。因为在这之外,是无限广阔的未知世界,那是与人类相对的另一种存在,有如原始人所面对的未知的自然,险恶神秘,森然可怖!

不仅如此,人类的有限性还表现在我们对自身存在状态的不可理解而显现出智慧与思想的苍白与贫乏:我从何处来?我向何处去?在茫茫人海、浩浩宇宙中我系于何处?人生的意义与目的何在?

或者它根本就只是一种虚无?战争与瘟疫,贫穷与饥饿,人情的冷漠与人性的残忍等等,为什么总是肆虐无忌,驱之不去?

世上倒底有没有一种美好的生活方式?那又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方式呢?如何才能求得呢?……

在这充满众多困惑的、短暂有限的人生里,人类无时无刻不在渴望,无时无刻不在求索着无限与永恒!

在无奈与困惑之中,人类终于找到了宗教与艺术这两条通道——企图通过宗教与艺术,去超越有限的人生,进入永恒无限之境。

作为当下文人,我只能躲在自己所构建的诗化的艺术世界里,让浮躁与漂泊的灵魂得到片刻的安顿。

那来自远古的神韵,那灿然的人文晨曦,能够将我们带入到理想的彼岸吗?



(本文原载于《海燕·都市美文》2010年第6期)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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