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而真实的“城市面孔”

——读刘哲诗歌《城市舞会》

文丨许艳文

这些年迷恋现代诗歌，读过的诗集应有上百本，常有似曾相识、个性不足之慨。某天拿到刘哲散发着墨香的诗集《城市舞会》，翻开几页，顿有耳目一新之感。刘哲的诗歌到底出彩在哪里呢?

我以为刘哲诗歌特色可从六个方面加以理解：

独特的眼力：在人们的观念中，城市是社会的主体，尤其是在当代，诸多重大问题都是以城市作为出发点，因而，光怪陆离的城市成为刘哲诗歌“演奏”的主旋律。在他构设的一场“城市舞会”上，高楼霓虹、古镇老屋、大街小巷、凡人轶事相邀而至，一张张鲜活而真实的“城市面孔”，成为他诗意书写吟咏的对象。举凡一个著名的都市，当由具有某种特殊意义命名的街道组成，寓居长沙多年的刘哲，其笔下就有极富长沙特征的“坡子街”、“潮宗街”、“太平街”，而生活于这座城里形形色色的人物就在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里出演着一出出或悲或喜的故事，只不过很多原本适合用小说来表现的，刘哲则选用了诗歌这种体裁。

按通常的观念，诗歌往往以表现雅趣高尚为主，颂扬、赞美、讴歌、弘扬、彰显、崇尚，等等。做过多年记者和编辑的刘哲，也曾下过海经过商，经历丰富，阅历深厚，在他眼中，似乎什么人什么事皆可入诗。无疑，刘哲是一个有心人，他以敏锐的眼光，站在灯光闪烁的暗处，捕捉到了容易被人忽略的影像。从某个角度来理解，刘哲的眼光很“毒”，他能从寻常生活中看出许许多多的“暗影”，如同给人做透视，肌肤下面到底掩藏了些什么，他会一眼洞穿。刘哲将触须伸到社会每一个细微的角落，但见繁华喧闹的都市，百态世相、各色人等，你方唱罢我登场。我想其诗歌集名为《城市舞会》，应是大有寓意的。

深刻的剖析：“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狄更斯的名言在今天看来依然有其意义。作为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感的诗人，应当全面而客观地看待历史，看待社会，看待生活，既颂扬时代也要解剖时代，既弘扬主流也要针砭时弊。从刘哲的诗行中可以看得见，他对社会始终保持一种关注与关切的态度，大到社会变革，小到人物言行。具体来说，刘哲习惯采用从整体到局部，又从局部到整体的方法，或将完整的事物“开膛破肚”，剪裁、撕裂、解构，清晰地还原事物本质与真相;或将支离破碎、鸡零狗碎的事物拾掇起来一一缝合、弥补、整合。讴歌，惋叹，批判，评价，一切交给读者自己，让读者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用爱因斯坦相对论来解释，刘哲的诗歌有“物眼”，也即有“佛眼”。

丰富的意象：刘哲很注重营造与众不同的意象。在当下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人在现实的屋檐下常常感到无奈、恐惧、失落、挣扎。刘哲善于感知，他对常人所熟识的事物，寄予一种内在的情感，让所有冷冰冰的具象有了呼吸，有了温度，这莫不是一种人文关怀。从刘哲的诗歌中不难看出，当前社会的亮点纷至沓来。对于新生事物、时尚新潮的东西，刘哲一一拾拣起来，擦拭得铮亮铮亮，一个个词语在他笔下跃动着，故而他的诗歌无不充满了时代感与可读性。如《点赞》与《时代新词》中，他将这个时代最劲爆最时尚的展示给读者了，且融入了自己独特的思考：“古时候的隐士/隐于郊/今天的隐士/是否真的/只能/隐于市”，这里提出了旧隐士与新隐士的甄别。著名诗人简明说：“就一件作品说，通透的文字才能照亮自己，进而照亮别人。意象混乱是因为储备不够，而不是太多。当你拥有万顷果园，你的果盘是清爽的;假如你只拥有一棵歪脖树，你的果盘中一定会有猪草。”此话放在刘哲的诗歌上，再合适不过，他诗歌的语言是鲜活的，文字是通透的。

策略的叙述：叙述，是现代诗中特别讲究的策略，至少有两类：一类是外在的、平滑的交代，可称为柔性叙述;一类是思辨式、拆解式的，可称为刚性叙述。刘哲的诗歌，能够运用多种手法，在对庸常琐屑的生存状态叙写中，融进自己对社会的思考与批判。有时采取揶揄的语气，品评社会风气，嘲讽丑陋现象;有时采取“歪楼”法，有意不说眼前事，而是宕开一面，从别处说起，再回到原点;有时采用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将事物两端以复式结构放在一起，各自加以解析，如“太平街”一首，“太平街/太平间/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不同的是/太平间/很阴冷/亡魂在这里聚会/太平街/很热闹/丽人/爱在这里停歇”。诗人就是这样，不动声色，不加评论，只是零度叙述，爱憎喜恶的情感全都隐于词语背后。

简约的语言：刘哲的诗歌不像有些作品晦涩难懂，但也不是浅白直露，他多用贴近生活的语言写作，简洁干净、明快利落，少有冗长杂芜、拖泥带水。最初阅读时，未免会认为有点“白”，细细咀嚼之后，其实不然，越往后读，越能品味到甘醇可口，余味无穷。如《住院轶事》里的几句：“愁绪/也如/我的那场高烧/才下/额头/又上/心头”。《痔疮》一首：“疮/长在肉里/痛在心里”。如此，一个字一行，两个字一行，三四个字一行，在他的诗集中，随处可见，俯拾皆是，读来顺畅通达，蕴含丰富，余韵无穷。

精彩的结句：我特别喜欢刘哲诗歌的结句，常常匠心独运，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给读者提供无穷的想象空间与思考余地。如第一辑《棋牌游戏》中的“象棋”，最后几句发人深思：“生活/其实都是一盘棋/无法下完的/残局”，看似简单，实则深刻，人的一生，谁能说自己可以画上完满的句号呢?山外有山，楼外有楼，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参照物，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大神”，自然，这样的句子极易引起读者的共鸣，体现了诗人善于从表象看本质的特质。《江湖》一首的结句：“后来/才知道/江湖的最高境界/要么是相忘/要么是归隐”，读到这里，谁不会生出“时间是试金石”的慨叹呢?

总之，刘哲的诗歌文本不可多得，从内容到形式堪称是对向来新诗的一个突破。通过多个视角，以独特的风格，情绪饱满、略带忧伤地表现生活的复杂性，帮助读者形象而又理性地感知和认知当下万花筒似的社会生活与世相百态。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