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边上·2012年卷
作者丨吴昕孺
12月17日 雨 星期一
党的十八大之后,有许多现象值得思考和回味,比如广东反腐的“大动作”,比如微博举报官员的“热潮”……这是政治清明的体现,是执政党开始自省和自纠的体现。然而,它同时也是情况非常严重、问题非常复杂、时机非常急迫的一种体现。反腐大动作与举报热潮背后的现实是:看我们糜烂的程度有多深!这种糜烂在教育领域同样见惯不怪,看看那些禽兽校长、龌龊教师对孩子们的身心侵犯,看看那些女教师受到的莫明摧残与遭遇,看看校车上不断发生的事故……在官场上有的问题,教育领域无不存在。因为当下的教育领域本身就是一个官场。中国怎么办?改革向何处去?
新履职的习总书记南巡广东考察,不封路,不限行,住普通套房,吃自助餐。民众一片叫好。因为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政治作秀的总书记,看到的不是催人泪下的“影帝”风格,而是平常、切实地为人民着想,为人民的方便着想。可是,只有总书记心里装着人民是远远不够的,只有某届总书记心里装着人民是远远不够的。执政党务必制订日常化的、切实可行的制度与措施,使每一位党员干部能自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与义务——这就是我们改革所必须遵循的方向!舍此皆为穷途。
吴敬琏在《读书》杂志第12期撰文疾呼《重启改革议程》。一个“重”字,内藏多少玄机啊!“重”意味着曾经改革过,但后来停下来了;“重”意味着山重水复,看不到方向;更让人担忧的是,“重”还意味着能否再启,不得而知。
吴敬琏严厉批评了所谓“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北京共识”或“中国模式论”——如果说强势政府和国有经济的强力管控是中国经济崛起的秘密,那改革开放之前,中国政府更为强势,有着一统天下的计划经济,为什么得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灾难?因此,中国的问题不是改革,而是改革不彻底。改革开放以来所建立的“半统制、半市场”混合体制之所以难以再向前推进,关键在于政府和官员舍不得放下手中的自由裁量权,这种几近无法无天的裁量权正是腐败的温床,是权力寻租的天堂。倘若再不重启改革,仅靠官员的人格魅力来执政治国,腐败问题不可能解决,社会矛盾亦必将“山雨欲来风满楼”。吴敬琏说得好:
“中国正站在新的历史十字路口上。为了避免社会危机的发生,必须当机立断,痛下决心,重启改革议程,真实地、而非口头化地推进市场化、法治化改革,建立包容性的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实现从威权发展模式到民主法治模式的转型。在我们看来,这是中国唯一可能的出路。”
12月20日 阴 星期四
临近岁末,工作更加忙碌,诗歌的热潮也接踵而至。昨晚6点,原“新乡土诗派”主力成员吕叶召集部分长沙诗人到熬吧聚会,与会者还有欧阳白、杨林、邓如如、汤凌、马随、周过、拾七、汤文培,来自湖南涉外学院的李璐,来自四川成都的诗人李兵,来自河南、现在《潇湘晨报》工作的年轻诗人褚平川等。
我与吕叶约摸二十年前见过一面,印象模糊了,但对他的诗我是一点也不模糊的。谢宗玉在湖南作家网开办“湖南实力派诗人展”,我就曾力推吕叶。吕叶召集我们的目的是想筹备一个“湘诗会”,不定期请诗人、诗评家和诗歌爱好者专门就某一位诗人的某一部作品进行点评、交流与讨论。这个想法得到与会者的一致赞同。
杨林是第一次见面。他也曾参与“新乡土诗派”,还和胡述斌一起编过《诗歌导报》。我见到他首先向他道歉,因为五月份李少君打电话给我,问我长沙有没有一个叫杨林的诗人。我说,没听说过。结果他就没来参加杨林的诗歌研讨会。可见我的孤陋寡闻害人不浅。杨林讲述了他明年将在诗坛开展的一系列大动作,他对诗歌有着超乎常人的热枕与才干,时下真是难得。
邓如如带了最新出版的《湖南诗人》来,她说,这一期的诗歌水准在圈内反响很好。祝贺她,祝贺《湖南诗人》,几经努力,打响了第一炮。
12月22日 晴 星期六
昨天是传说中的“末日”,长沙的天气不太好,风大,阴冷,还下了点雨。如果末日仅止于此,那也就不足为惧了。虽然我对人类的命运并不乐观,但我从不觉得大自然的末日近在眼前。倒是越来越多的人那种害怕洪水滔天而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末日心态”,给这个世界抹上了浓重的阴影。
对于“昕孺阁”来说,昨天还是一个重要日子,它满七周岁了。七年来,感谢朋友们呵护,让它一直不寂寞也不喧嚣,不自馁也不自矜,不完美也不残缺。
年岁渐长,很多雄心俱已泯灭,唯有对于文字的热爱,与日俱增。
我庆幸自己找到了归宿,我觉得最值得自豪的一点是,我这辈子绝不可能有“惶惶不可终日”的那天,得失荣辱,仿如瓶中之水与河中之水,皆水而已。我希望能和朋友们一起,享受接下来的生活,读书、写作,继续学习思索与关切。让我们重温20世纪最伟大作家之一詹姆斯·乔伊斯的名言:
“我们从自己内部穿行,遇见强盗、鬼魂、巨人、老者、小伙子、妻子、遗孀、恋爱中的兄弟们,但我们总是遇见我们自己。”
12月26日 雨 星期三
今天上午,收到中国散文年会组委会发来的传真,拙作《父亲的清明节》荣登“2012年度中国散文排行榜”,邀请我于元月初赴南阳参加颁奖晚会。
时下各种年选与排行榜很多,对此不必太当真。但这种无须申报材料、无须打通评委关节的获奖,虽然同样具有较大偶然性,我还是能接受的。何况,可以与国内第一流散文家面对面进行交流,还能为杂志的几个“名家”栏目约约稿,何乐而不为!感谢鹏飞和理勇,在年终百忙之际,为我放行。我也十分期待自己的首次南阳之行。
2008年,我发表在《安徽文学》的长篇散文《灵魂的入口》也曾跻身中国散文的年度排行榜。这次入选的《父亲的清明节》其实是前年写的作品,最初发表在周闻道主编的《在场》杂志上,继而成为蒋建伟主编的《散文选刊》原创版今年第3期头条。随后被选进哈尔滨、盐城等地的中考语文试题。建伟在长篇评论《2012年中国散文漫淡》中还提到了它。
感谢建伟兄,感谢《散文选刊》,感谢中国散文年会组委会。
12月28日 阴 星期五
李天斌是我的贵州文友,以前在组织部门工作,他是个很感性的人,诗情与友情渗进了他的骨子里。我认识在组织部门的诸多文友,他们都有性情,重感情。但际遇不太一样,有的在这样的部门如鱼得水,有的则另择枝而栖。天斌后来到文联,成为关岭县文联《滇黔锁钥》杂志的主编。
我到过开阳,没去过关岭,杂志上打的县名颇长——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从刊名看,它应该与云南毗连。那一定是一个多美景、多歌舞、多民间手工、多诗人和艺人的地方,令人向往啊!蒙天斌兄约稿,《滇黔锁钥》今年第3~4合刊发表了我的散文《母亲的六十年》。明年,我的母亲就满七十岁了。这篇文章,权当作献礼吧。
天斌还刊发了我推荐过去的鲁迅文学将获得者成幼殊老师的长诗《榕树的长胡子和丹青老英雄》。我和幼殊老师、雪漪曾一起赴贵州开阳县参加过散文诗笔会,看来我们和那片美丽、神奇的土地挺有缘的。
与河南濮阳书生王金魁在东莞读书年会上一见如故,他一口气给我寄来了他编者的《简堂简语》以及他主编的《书简》杂志第17、18、19辑,可惜大多是毛边书,仿佛我来到一栋久已向往的房屋前,它却关着门。我只能在外面逡巡,而不会推门而入。给金魁写邮件,嘱他以后别寄毛边书给我,毛边本是收藏家的爱物,我不太习惯。
12月30日 晴 星期日
昨天雨加雪,长沙天气十分寒冷。又是诗歌,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温暖。晚上7点半,在小吴门熬吧会所,“湘诗会——好诗来相会”第一场拉开帷幕。
我六点多从单位赶到熬吧时,众诗人正在六典包厢喝酒吃饭。
见到了久违的湖北诗人柳宗宣。他曾在《青年文学》担任诗歌编辑,现在江汉大学文学院教书。与他同校,还有一位我的诗友,刘洁岷,二十年没联系了;与他同城,还有一位我的诗友,高柳,据说现在是《今古传奇》杂志的老板,也有很多年没联系了。我托宗宣问高柳和洁岷好。
见到了一直没见过面的“新乡土诗派”成员楚子。他说,他夫人从浙江嫁到湖南来时,那边的人都以为她是嫁给了一个叫“吴新宇”的诗人。我连连说,托老兄的福。
见到了剪成短发的远人,他脸色稍显苍白,话不多酒也喝得不多,但会上的发言很精彩。
第一次见到资深诗人未满;第一次见到年轻诗人阿鲁,小伙子清秀腼腆,我们合了一影。第一次见到蓄了胡子的白木,他变化最大,是一种让人感到快慰的变化。
我坐在欧阳白和易彬之间,他们两个频频互相敬酒,有如隔山打牛,弄得我也沾了不少酒气。吕叶担心欧阳白喝多了不利于主持,他说,那你太不了解“欧阳白酒”(马随语)啦!果然,在七点半开始的“湘诗会”上,容光焕发的欧阳白妙语连珠,把整个会场带动得风生水起。
湖南不少诗人都到了。连近来很少参加活动的韦白兄也大驾光临,起伦来了,汤凌来了,邓如如来了,易安来了。80后诗人马随、平川、余毒、周过、苦茶来了。熬吧本就是诗人十七的地盘,他自然满脸笑容地在一旁张罗着。
“湘诗会”每期研讨一位诗人的作品。本期研讨的是吕叶的《楚地十四行系列组诗》。欧阳白主持,然后是九位主评人的发言,因常德诗人程一身请假,只讲了八位。我被安排在第一个出场,其余七位是:远人、李兵、楚子、柳宗宣、湘莲子、王晓和白木。
我谈了与吕叶的交谊,简单介绍了“新乡土诗派”,最后选择了《楚地十四行》组诗中第二首《楚:渡》,以我个人的阅读经验,逐字逐句逐段,像解剖麻雀一样,向现场的诗歌爱好者们演示一首好诗是如何产生的。效果似乎不错,我听到了掌声,当然,掌声是给作者吕叶的。
诗会还可更完善。比如,朗诵环节可以缩短,不一定要全部读完,读一两首就可以了,不一定要请名家朗诵,请现场观众即兴朗诵更好。还有,九位主评人稍多,五位就差不多了。诗会的主体部分最好在两个小时内结束,以避免观众疲沓。
12月31日 晴 星期一
《温州读书报》第12期刊发了我的《东莞年会日记》大半篇幅,礼阳兄来函说,余下的三分之一将在2013年第1期续完。这算得上是连接两个年份的一道桥梁了。
回顾整个2012,读书与创作只能说维持在比较正常的水平。读书不少,多不求甚解;写字也不少,多流水账簿。今年的大部分时间扑在《他改变过教育——教育家罗崇敏》一书上,春节期间最后一次赴云南采访,回来后将初稿完全打乱重写,8月和11月又分别做了两次较大的修改。这部书花了我三年多时间,让我了解罗崇敏,了解云南,更深切地感受到中国教育之痛。但它能否出版,何时出版,我心里也没有底。每一本书都有它的命运,只能顺其自然。今年创作上的另外一个亮点应该是长诗《原野》。这首诗也写了近三年,但今年写出了整首长诗最为壮丽的部分,希望2013年能将它顺利完成。
今年发表的作品并不少,但除了读书随笔和日记,小说、散文大多是以前写的。要感谢发表拙作的海内外报刊,如《青年文学》《诗刊》《湖南文学》《西南军事文学》《青年作家》《创作与评论》《散文选刊》《海外文摘》《新地》《新叶》《中国诗歌》《绿风》《秋水》《中国工人》《湖南教育》《羊城晚报》《深圳晚报》《长沙晚报》《湖南工人报》《岳阳晚报》《汕头日报》《旱码头》《知觉》《悦读时代》《书脉周刊》《温州读书报》《译林书评》《印象》《水仙阁》《芳草地》《资江源》《滇黔锁钥》《长江诗歌》《诗春秋》《湖南诗人》……
本来以为今年至少会出一本新书的,遗憾未能如愿,来年再努力。
后记
写日记始于小学三年级。我的老师是一名知青,叫金小熙。那个暑假,她带我从乡下到长沙城里玩,住在她家。她每天带我看一场电影,前提是我必须坚持写日记。于是,便养成了这个习惯。但后来我写日记并没有天天写,学业紧张,只能写一些“偶记”,不给别人看的,自己也不知弄到哪里去了。
读大学时,开始写诗,一天一首,甚至多首,恩师戴海戏称我是“把诗当日记写”。毕业后,因为好读书好交友好旅行,所以时常将自己的见闻感受记下来,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日记,但两三日、四五日一记总是有的,我称之为“打三天鱼,晒一次网”。自牧先生和晓明兄主编的《日记报》是最早发表我日记的刊物,我记得我发表的第一篇日记题目就是《文坛边上》。因此,这本日记结集以《文坛边上》名之,既贴合文本内容,又含有怀旧与感恩之意。
我出过一本日记,那是2006年,我将主持《大学时代》杂志社期间写的工作日志结集,取名为《一个青年杂志人的心灵史——〈大学时代〉主编日志》。这本日记由海南出版社付梓后,获得意想不到的反响。很多杂志人和大学生写信给我,有的索书,有的寄书来要我签名,有的寄上自己的读后感。著名书评人、湖南《晨报周报》文化版主编袁复生说:“这本书应当成为高校新闻出版专业的必读书。”
这句话鼓舞了我。鼓舞我继续写日记。2005年,好友欧阳白、吴冬、江南雪儿鼓励我开博客,于是在天涯社区注册“昕孺阁”。每当写了日记之后,我就第一时间刊发到博客上。从2005年12月至今,博客点击率超过三百万人次。很多朋友相距天隔地远,平生难以见到几次,但我们经常相聚在博客上,交流心得,指点江山,一如促膝晤谈,同样兴会淋漓。
感谢好兄弟于晓明!他读我的日记,发表我的日记,鼓励我写日记,还要想办法出版我的日记。岳飞曾经感叹:“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而我有晓明这样的知音,那根日记之弦看来是断不了了。吁,其乐何如!
吴昕孺
2012年岁末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