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24日,甘建华在冷湖街头留影。照片由作者提供。)
回到冷湖
文丨甘建华
2014年8月,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举办建州60周年大庆,我作为特邀嘉宾与会,在离开青海高原22年之后,重返梦境之旅。23日下午3时赶到老基地,到处都是断垣残壁,房顶窗户均被撬走,就像楼兰废墟一样,望之凄凉心寒。寻找当年某人上班的门诊部,却已无法准确判断,只能估摸一个大概。十字路口有一栋房子写有“建设”二字,不知是不是阿芳当年上班的建设银行分理处。
我在冷湖四号待过7个年头,1992年元宵节与阿芳结婚,新房在建行宿舍3楼2单元西户。此楼外观粉红色依旧,但院门一把锁,后来得知建行搬迁到了长街西头,另外起了职工宿舍。
冷湖矿区法院马国龙院长人在西宁,安排办公室冯海霞与我们对接。小冯十分认真负责,从上午到下午一直在电询我们的行程,回到四号后即安排入住汇吉阳光大酒店,却原来就是老石油局第一招待所。据说导演陆川2003年拍摄电影《可可西里》时就住在这里,也就是我今夜歇息的330号套间。当初大学毕业分配到局机关工作,我在208号房间住了大半年。有一天晚上,与矿区公安局的湖南老乡小何闲聊湘西沈从文,小何边擦枪,边说话,我有些担心地说:“可别走火啊!”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枪响,子弹打到我背后的墙上,弹壳掉落在我的脚跟前,我右耳边的毛发一股烧焦的气味,两人都呆若木鸡。
晚餐小冯叫来同事魏红、蔡坚一起作陪,就在宾馆旁边的天府酒家。魏是阿芳同学,蔡、冯分别是阿芳弟弟开颜、开明的同学,她们都是冷湖镇干部职工子弟,柴达木出生的第二代,与我岳家可谓通家之好。
饭后,她们陪我在新修的环镇公路上散步。四号正在大搞城镇基本建设,该拆的地方都已经见了顶,我原来住的三个地方找不到了,青海石油报编辑部不复存在,印刷厂、电视台还在,那些白杨树还在,而且树干长得那么壮硕。以前的局机关成了冷湖油田管理处,总医院成了冷湖工行委机关,电影院成了矿区检察院,通信处成了交警队。生活服务公司那栋楼外观依旧,说是这座苏式建筑当初造得太结实了,非得动用炸药才能搞掂。虽然才是8月底,但冷风扑面,穿着两件衣服犹自寒气袭人。夕阳绚烂,夜空开始呈现蔚蓝色,路灯也次第亮起来了,她们自豪地问我:“你看看吧,冷湖的变化还是蛮大吧?”
翌日凌晨5点多钟醒来,再也无法入睡,就着手机写下《回到冷湖》一诗:
风,依然那么刚硬
水,依然那么咸涩
八千里外,物是人非
熟悉的面孔多么难得
这个蒙古语奎屯诺尔的小城
曾让我悲欣交集隐忍不言
老基地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五号油矿就是现代版的楼兰
那个石油技校的校花
与意气风发的湖南伢子
一如湘江帆转九面
九谈九散,一诗成谶
最初的恩爱变为最后的伤害
流浪的小城
一个孤独的灵魂
日夜踯躅在月球的表面
邻舍之犬的吠声
依稀带着重庆口音
午夜的四号街头
是一种怎样可怕的静啊
王家飞出一只美丽的凤凰
穿越雾中的太阳
在冷湖的星塔上纵情歌唱
甜美的声音播报着预言
吸引了所有幸福的耳朵
晴好居 晴好居 晴好居
晴好居 晴好居 晴好居
二十二年后的夏日之晨
再度面对赛什腾山
一幅巨大的中国水墨写意画
泪水模糊的双眼
在世界上日照时间最长的地方
曝光了一张情感的底片
离开冷湖时,心情异常悲伤,想想今后是难得来了,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我的冷湖,我的青春,再见!再见!!再见!!!
(本文原载《中国作家·纪实》2015年第5期)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