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点’98——<中国青年报>“冰点”专刊作品精选》旧照。照片由作者提供）

心疼到了“冰点”

文丨甘建华

我的心口在隐隐地作疼，尽管我没有心脏方面的毛病。

每当看到美好的事物遭到戕害，我的心口便会隐隐地作疼。

这一回是因为《中国青年报》“冰点”，因为这个中国媒体名牌专栏，我看到这只多么纯洁的天鹅，被强行披上了一袭外衣，显得特别蹩脚，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没有听到“上面的”声音，连“冰点”自身也成了沉默的大多数?倒是在民间，朋友们一提起刚面世的《冰点’98——<中国青年报>“冰点”专刊作品精选》(中国林业出版社1998年8月版)，话语是那样的激昂，义愤是那样的填膺。他们用一个字凝结了自己的感受：贱!

倘若我没有记错，谴责的对象应是第三本《冰点》，这本书封面上下各署着一名主编，其中下面一个是《中国青年报》“冰点”专刊主编李大同，另一个是什么部落的什么人。请原谅，我不想提起他的名字，因为在这以前，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对于李大同，我虽无缘面识，却知他在中国报界的名气。对了，在《中国记者》的封面，我还见过他与手下一干编辑的照片。他创办的中青报“冰点”，不靠明星大款，不靠奇闻异事，靠的是普通人的命运，靠的是人民大众身上表现出来的坚韧、善良和正义感，深深地打动了千百万读者的心灵。我甚至还知道著名记者张建伟对他的评介：遇到李大同这样的编辑，是你的福气，你可能只是一块毛坯，但经他的手能把你打成铁;你如果是一块铁，他能把你百炼成钢。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正是这位“中国第一编辑”，借助他人之手，“合力”将《冰点’98》这块钢炼成了铁，然后将铁直接打成了毛坯，并得意洋洋地将手比划成“V”字。

我所见过的第一本由安徽人民出版社1996年9月出版的《冰点》，是一本多么大气，多么朴实，又是多么亲切的书啊!我至今还记得拿到从邮局寄来的《冰点》时，心尖剧然猛地跳了一下，手指头急不可耐地翻阅起来，第一篇就是名记王伟群的名作《北京最后的粪桶》。第二本是1998年出版的《冰点精粹》，由中宣部新闻局和中国人大出版社纳入“中国新闻媒介名专栏丛书”，窄32开本，装帧庄重典雅，版式清新流畅，所收文章更是没的说。

但是到了第三本，经过“策划”“创意”“包装”，《冰点’98》封面上头的什么部落、什么文丛、什么主编，分明在告诉你，这一回真正的主儿是谁了，李大同只好退而求其次。扉页、衬底也是如此这般。前言或序言被一篇所谓的“酋长话语”替代，某人像当年引用毛主席语录似的，引用了一位“怪才”的“谆谆教诲”。文章第一段谈“冰点”，第二段谈“怪才”，第三段谈自身“使命的沉重”。以“怪才”的眼光看待时世，整个读起来像一篇中学生作文，行文之中又不乏“导师”的感觉。

更让人生气的是，目录编排和正文标题下面，无视一般出版操作规则，均没有人们十分熟悉、敬重的作者名字，董月玲、沙林、张可佳、蔡平这些写出过诸多佳作的记者，名字被可怜巴巴地放在文章的末尾，弄得读者到处寻找她们的名字。作者的劳动得不到起码的尊重，仿佛能给她们署名都是一种恩赐。目录八辑，每辑下面狗尾续貂似地摘上其中一篇文章的一段话，不仅编排不科学分辑不合理，简直就是地摊书商的噱头。只有“后记”的后面，署上了李大同的名字。

在出书不易的今天，是否“冰点”也到了乏人问津的地步?或者只能依赖于书商的操作?我看不一定，李大同“后记”也说得再明白不过。以“冰点”的名气和业绩，我相信任何一家出版社都难以拒之门外。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冰点”如此自轻自贱，屈尊下嫁某人，最后“隆重诞生”出这么一个畸形儿，还美其名曰“放出第一匹黑马”?与在此之前出版的央视“新闻调查”专栏精选《新闻背后的新闻》相比较，“冰点”举动的轻浮浅薄，足以引起新闻出版界的深刻反思。因此，人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冰点”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一代名刊自取其辱，作为主编的李大同难辞其咎。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否则我的心口会疼得更厉害。

(原载《中国图书商报》1998年9月25日，《衡阳日报》1998年9月28日转载，收入《衡阳杂文选》中国文联出版社2005年3月版)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