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角流淌着湘江的波光

——哭嫁歌

作者丨方雪梅

总听到湘江的涛声

在我身体里

时缓时急地流动

听到丰沛的血脉

自我姓氏的祠堂

随年年的春风

在古老的屋檐下

拔节生长

听到每一个节日

翻山越岭

在大地行走的脚步

听到族谱上一代代人

朴实的心声和向往

所以

离别的时候

我眼里涌出的

是湘江奔涌了万年的波光

像吊脚楼的灯火

和嫁妆中的菱花镜

照亮我祖母出嫁的月夜

照亮我母亲簪花的婚床

照亮绵延一地的乡恋

山高水长

只有湘江流域的稻黍

可以把我喂养成

如花模样

只有楚地的山歌

可以洗涤我的心灵

水一样清亮

只有我魂魄里的故乡

可以让出嫁的女子

热泪不止 一哭三唱

让离别的人

用一生时光 遥遥回望

我在红烛摇曳的夜晚

成为哭泣的歌者

是舍不得湘资沅澧的晨光

舍不得武陵南岳的

流霞飞烟桃红李艳

遍地苍茫

舍不得绿竹生烟的小路

舍不得采桑绩麻的山岗

还有田头的菜花 雏菊

老槐树上苍黄的夕阳

舍不得青花瓷深处

酸辣的粑粑 和谷酒的浓烈

舍不得缠头的花帕和蜡染的织锦

舍不得芦笙舞相伴的赶秋场

舍不得吃新节那天

灶膛里的火种

舍不得土家苗寨

大片大片的阳光

舍不得只一团小水

就可以长出盛大春天的土壤

离开这一切

我就会疼痛难当

豌豆花已经开了

我的绣花香囊

也在五彩线中飘香

今天  我就要出嫁

梳头  开脸

把长长的乡思

盘成头上的“粑粑髻”

菱花镜里 湘女都是柔情万丈

让我在红盖头下

与姐妹们再聚西窗

让我吃一口“离娘饭”

千里之外把亲情仰望

今天 我是哭嫁的新娘

只有潇湘风雨吹打过的肩膀

可以作我的枕头

只有洞庭湖一样博大的胸膛

可以停泊我的妩媚

只有大围山雪峰山一样伟岸的汉子

可以系牢我的一生

让我编织生活的花朵

岁月生香

沐浴在民俗温暖的光芒里

我哭嫁的歌声

像云雀飞过房梁

      山泉一样的眼泪

   将怀里的乡情打磨锃亮

千里之外  故土难忘

我带着源自传统的美好

带着母亲的勤劳父亲的刚强

带着高山木叶的清新

带着空谷幽兰的芬芳

带着湘女钻石般的忠贞

    这天下最丰厚的嫁妆

在黎明

小鸟欢唱 爆竹鸣响的时候

我要做潇湘最美的新娘

栖息在民俗淳朴的光芒里

我的眼角流淌着湘江的波光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