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苦难

文丨许艳文

在张艺谋电影《归来》炒得火爆的同时，我在静心读一本英国小说，维多利亚·西斯洛浦32万字的长篇《回归》。一开卷，我便被其优美温婉的文笔吸引住了，以至于一鼓作气读到最后一个标点时，还在掩卷凝思，心情难以平静。

《回归》应该说是一个复式结构的叙事模式，叙述了西班牙一个小镇两个时代两代人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小说首先出场的是女儿索妮娅，她作为故事的叙述者和见证人，贯穿于始终。开篇介绍说，索菲亚与她的闺蜜玛吉在二月底的一天，从她们所寓居的英国飞到了西班牙的格拉纳达小镇，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冬日的斜阳用灿烂的光芒点亮了城市，将城市的背景——那冰雪覆盖的群山——留在戏剧般的阴影中”，作者这样的景物描写似乎在巧妙地暗示读者，温煦的阳光仍然掩不住曾经有过的悲伤。

那么，寓居英国的索妮娅为什么要来西班牙旅游呢?作者接下来娓娓道来，原来索妮娅的母亲是西班牙人，出生于西班牙的格拉纳达小镇，一个“充满陌生的气味，是古代与现代的交汇”的地方。在这里，两个女人于广告中发现了一个信息：有个叫洛斯凡丹戈的地方将要举行一场弗拉门戈歌舞表演。于是，她们按照规定的时间来到了吉普赛人居住区洛斯凡丹戈。两个女人很快融入到了舞会的热烈氛围之中，她们被这种充满激情的舞蹈深深吸引了。随后，找到了一个舞蹈培训班，十分投入地学习起来。

索妮娅回忆起了自己父母的情况，母亲在她十六岁去世后，父亲才将一些照片给她看，她方知晓父母曾那么狂热地出现于各种舞蹈比赛中。难道自己热爱舞蹈是由于父母的遗传基因吗?在那些照片中，索妮娅发现一张有四个孩子的照片，她问父亲：“这些孩子是谁?”父亲淡淡地说：“是你妈妈的家人。”见父亲沉默不语了，索妮娅觉得不便再问。那么，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妙呢?作者明显是在吊读者的胃口。

在西班牙学习舞蹈的短暂时间里，有一天，索妮娅信步来到了一家咖啡馆，一位年长的侍者接待了她。从一位西班牙著名诗人洛卡的遭遇谈起，引起了老人对西班牙当年内战的回忆，“至于战争为什么会爆发，我无法给出一个单一的原因。它的爆发太让人困惑了。人们并不真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年他们的确不知道事件会引向何方，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关于西班牙内战，在小说中是一个重要的背景，也是索妮娅母亲梅塞德丝所处的时代——这位老者对于索妮娅来说是个令人费猜的谜面。读到这里，恍然大悟，这部小说原来是一个大题材呢!

小镇的街头跳跃着这样一种感觉——生活前所未有地美好。索妮娅沿着阳光灿烂的大街往前走，似乎很难想象出咖啡馆主人描绘的被战争摧毁的西班牙曾经是什么样子?直到索菲亚回到英国，第二次来到西班牙时，咖啡馆主人米格尔才将西班牙内战的始末以及中间的故事慢慢讲给索菲亚听。

从结构上看，前面的第一部像是一个故事的倒叙部分。到了第二部，开始从一个喜欢跳舞的小女孩梅塞德丝的一家说起，是索菲亚母亲的故事。

父亲拉米雷斯的巴瑞尔咖啡馆已经传了三代人，母亲孔查生下了四个孩子，梅塞德丝上面有三个哥哥，一家人相安无事地生活在这个小镇上。与所有的格拉纳达儿童一样，拉米雷斯家的四个孩子安东尼奥、伊格纳西奥、埃米利奥和梅塞德丝，从小就在街道上玩耍，在广场上与大伙儿打交道，渐渐长大。成年以后，老大安东尼奥成为一名经过认证的教师;老二伊格纳西奥成为备受崇拜的斗牛士;老三埃米利奥成天宅在阁楼上沉迷于吉他演奏;最小的妹妹梅塞德丝则疯狂地迷上了弗拉门戈舞蹈。

梅塞德丝对舞蹈的迷恋与日俱增，除了跳舞，她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在一次舞蹈的聚会中，梅塞德丝遇上了她的真命天子、吉普赛乐手贾维尔.蒙特罗，两个年轻人一见钟情。在一场又一场的演出中，他们琴瑟和鸣，配合默契，以高超的艺术技巧赢得了所有人的赞美，观众们几乎沸腾起来，这样的沸腾很快点燃了两个年轻人的内心，他们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分别之后，两个人在分分秒秒地计算着重逢的日子。

世事难料。就在梅塞德丝忧伤地等待着远在马拉加的心上人贾维尔时，一场异乎寻常的变乱袭击了整个国家——弗朗西斯科.弗朗哥组织和领导了军队的叛乱，西班牙很快陷入混乱而血腥的内战。突然间，曾经支持共和政府的人都跳出来反对它，紧接着，大约有五十万人死亡，五十万人逃亡到了海外。梅塞德丝一家和无数的家庭一样，在战乱中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们原以为这场从天而降的灾难只是短暂的，每天都盼望着回复到和平年代，安安稳稳过日子。然而，内战不断升级，梅赛德丝的三个哥哥在战乱中丧身，父亲被捕;曾经那么娇柔的梅赛德丝在母亲的鼓励下，只身出门寻找自己的爱人贾维尔.蒙特罗，她冒着随时被炮弹击中的危险，不顾一切地与逃亡人群向前行走。在历经千难万险却不见心上人的情况下，随国际救援组织来到了英国避难。最后在英国定居，嫁给了一位有着舞蹈天赋的杰克。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女儿索妮娅。

索妮娅在米格尔的咖啡馆里为墙上的照片深深吸引，跳舞的少女身影翩跹，激情四溢，跳的正是这次来西班牙旅游时迷恋的弗拉门戈舞，她近前一看，惊呆了，那跳舞的少女竟然是年轻时的母亲梅塞德丝!那么，这位说故事的米格尔是何许人也?索妮娅迷惑地问老人：“为什么你对这家人感情这么深?”老人哽咽着说：“我就是贾维尔.蒙特罗。”原来，他在内战中被叛军抓了，关在集中营里做苦工，手指也严重变形，不能以弹吉他谋生。出来后是梅塞德丝的母亲孔查收留了他，孔查病后，是他一直在身边照顾，直到她去世。索妮娅问：“你爱梅塞德丝吗?”米格尔说：“我爱她，但我知道她很幸福，我为她高兴。我不能将她的幸福夺走，那太残忍。她经历过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读到这里，我们不能不赞叹贾维尔.蒙特罗一份崇高的人性，一份深沉的爱，也为他们在战乱中的离散扼腕叹息，这份苦难中的真爱弥足珍贵，值得所有读者永世珍藏。

责编：吴名慧